郑芷如笑了笑:“我没事,最近陆决在学校没惹事吧?”
“没有,他很乖啊。”
“你在安慰我,”郑阿姨苦笑,“这孩子是我的一块心结。”
这很明显了。
沈音音想问,陆决到底和家里发生了什么,这么会长成和陆绍修截然相反的性格。
那种敌视和冷漠,不会是一天两天形成的。
也不是简单的“青春综合症”、“叛逆”可以解释的。
话到嘴边,沈音音又问不出口。
这时候,郑阿姨放在旁边的手机响了,连续好几声,可她好像没听见一样。
沈音音感觉怪怪的,帮郑阿姨把手机拿过来:“您电话响了。”
郑芷如愣了下,“最近怎么回事,老是漏掉电话……”
她示意沈音音先出去。
或许是郑阿姨最近太累了吧,沈音音想。
这天晚上,陆决好像又没有回家,沈音音做完作业,本来想给他打个电话。
打开通讯录,找到“没事别打”。
算了,人家都说没事别打了。
这个点,说不定正在陪他的小女朋友,还是不要打过去煞风景。
沈音音心中莫名有些烦躁。
关灯!睡觉!
翌日上午第三节 课是美术课,恰逢洛城美术馆举办亚洲插画艺术节,老师带队,借了第四节课,校车拉过去,看完再把人拉回来。
广盛向来财大气粗,在这方面很舍得投入,上音乐课包场去听音乐会,体育课组团去看网球比赛,都不在话下。
蒋乔对画是不感兴趣,但同这个年龄段大部分学生一样,只要屁股不坐在教室里,去哪儿都快活。
而且美术馆冷气足,还不用晒太阳,棒呆!
沈音音看得入迷,一间一间展馆看过去,在每一幅欣赏的画作前流连辗转。
“我都看不懂,”蒋乔小声嘀咕,“对了,你喜欢画画,怎么不读美术生啊?”
沈音音垂下眼:“也没有特别喜欢。”
蒋乔歪着头凑到她跟前,眨眨眼:“骗人,明明很喜欢啊。”
初中的时候,就数沈音音班上的黑板报最漂亮,蒋乔也是看过她,怎么把一片沉闷的黑板,变成生动漂亮的图景。
刚才听说要来美术馆,开心得眼睛都亮了。
那种开心,跟蒋乔想要来美术馆偷懒的开心可不一样。
沈音音拍拍蒋乔肩膀:“要不要去楼下礼品馆?”
蒋乔马上转移注意力,“好啊好啊,得快点去,不然好的都被挑完了。”
礼品馆是整间美术馆最受蒋乔欢迎的地方,里面有许多文创周边产品,精致漂亮,她们到得晚了,有些限量发售的产品已经售卖一空。
喜欢玩手帐的蒋乔,又开始缠着同班同学高价转卖给她。
校车拉上他们回学校。
刚出美术馆,蒋乔买到了心爱的国风胶带和手帐本,美滋滋地欣赏了好久,忽然手机响了一声,她看了眼,马上放下手里的东西。
“音音,二皇子又惹事了。”蒋乔习惯把陆决叫二皇子。
沈音音正在听歌,一下子没反应过来,她摘下耳机,“谁?”
“陆决啊。”
沈音音心里忽然闷了一下,缓了两秒才问:“他怎么了?”
不是他惹什么事了。
是他怎么了。
蒋乔耸耸肩:“说是打架了,跟七中一帮混混。”
沈音音紧张,嗓子都又些干涩:“是受伤了吗?”
“奇怪,你今天怎么这么关心?”蒋乔打趣她。
沈音音此时却没什么开玩笑的心思,也不想扯理由骗她,只好摇了摇蒋乔的手,“是你先提起来的。”
蒋乔哈哈一笑:“音音都学会撒娇了?我跟你说,幸亏我不是个男的,要不然,嘿嘿嘿……”
……
沈音音耐心地等着她嘿嘿完,心里焦躁地恨不得拿起她刚买的胶带封她的嘴,终于进入正题。
七中那帮混混,就是陆决之前在澄州市揍过的那人,昨天晚上他们在学校附近的街角公园打了一架,这件事今天捅到学校里了。
“陆决几个人?”
“好像就他一个吧,我表姐没说。”蒋乔有个表姐在广盛上高三,许多小八卦都是她透露给蒋乔的。
这时候沈音音反而轻松了些。
就陆决一个,那捅不出什么大篓子,他也不能把那一群人怎么着,那群人也不一定能拿他怎么样——毕竟陆决看上去也不像是打架会吃亏的。
蒋乔接下来的话,很快打破了沈音音侥幸的想法。
她没想错,在昨晚那场打斗里,陆决也没怎么着,那帮人也没怎么着,但是中途有个学生路过,不小心被卷了进去,伤得有点重。
这还不算完。
那个男生是广盛特招进来的特殊学生,有点轻微智障,但天生有美术特长,广盛除了理科教育出色,每年送进各大艺术类院校的学生也不少。
沈音音在学校里碰见过那个男生,长得高高胖胖,有点憨憨的,见人就笑,是能看出些智力问题。
可他画的画是真有灵性,美术老师提起他,都说这是上帝给他开的一扇窗。
男生的妈妈每天来学校陪他上课,昨天放学,他妈妈临时在路边买了点水果,一转身,孩子就跑不见了。
围着公园找了一圈,才发现孩子挨了打,躺在地上不吭声,一头的血。
打了这样一个学生,人现在还躺在医院,连记者都闻风而动,毕竟这学生情况特殊,一个闹不好,就成了严重的社会新闻。
今天早上,学校调查过才知道是七中那帮人,把人都拎过来,一个个死硬着,说是陆决也参与了,凭什么就抓他们?
沈音音也明白这其中的严重性,“那陆叔……陆决父母知道了吗?”
“废话,闹这么大能不知道?今天早上就来学校了,听说爸妈都来了,”蒋乔说,“估计都已经打道回府了。”
都惊动了陆叔叔,沈音音知道这事不妙,她找了个借口,让司机在路口停下,打出租回到家。
按密码进去,正在换鞋,她就被二楼一声巨响吓到。
是茶杯摔在地上的声音。
“老子这辈子干的最混账的事就是生了你这个儿子!”一声怒吼,震得人心脏疼。
魏阿姨见沈音音回来了,忙帮她接过书包,压低声音,“怎么中午回来啦?”
“有作业忘了拿,”沈音音含糊着敷衍,看了眼楼上书房,“陆叔叔怎么了?”
魏阿姨小心翼翼地冲她摆了摆手,“小陆做错事了,他爸发脾气呢。”
也难怪阿姨慌成这样,她在陆家做事有十年了,这家人从没有过这么大的动静。
“郑阿姨呢?”沈音音小声问。
“去医院了,看那个受伤的孩子,”魏阿姨无奈摇头,“小陆也是,不该打人的呀 ……”
她示意沈音音动作轻点,然后去厨房弄午饭去了。
其实魏阿姨纯属瞎操心,就书房里那爷俩吼起来的驾驶,就是在楼下放鞭炮也吵不到他们。
宽敞的书房里,父子二人一个坐着,一个站着。
陆显文刚发了通火,心脏有些不舒服,他看到陆决那副软硬不吃的样子就来气,指着门口:“出去,到医院去,别在我跟前碍眼。”
陆决笑了:“我凭什么去医院?”
陆显文怒瞪着他:“就凭你把人孩子打坏了!是不是爷们儿?打了人不敢认账?”
“随你怎么说吧,反正我不去。”陆决说完就想走。
陆显文一通邪火上头,用力一拍桌子:“给老子站住!混账东西,你就这么跟你老子说话?”
他早年当兵,转业回来后自己做生意,自从进了生意场,穿上西装打上领带,陆显文有好些年没试过这么发火。
陆决站住了,回头一脸讥讽地看着陆显文:“十几年不说了,不会了。”
“连人话也不会说了吗?你还当不当我是你老子?”陆显文平时斯文,现在黑着张脸,看着也挺吓人。
可惜陆决不怕。
“爷爷活着的时候,你不跟他说话,现在我不跟你说话,很公平啊。”
他平时不爱笑,今天却总笑,眉眼压抑,笑容讽刺惨淡,但看在陆显文的眼里,却都是反叛。
如果不是反叛,怎么会偏偏往人心里最痛的那根刺扎?
陆显文沉下脸,“你今天要是不去医院,我以后就当没你这个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