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宁脱口而出:“你阎王啊!到处收命债。”
乔陌噗嗤一笑,收回剑:“知道就好,所以别惹我,不然阎王让你五更死,你——”她指着甘宁,“连三更都活不到。”
她说完就潇洒利落地转身离开:“你那手环,还是给心爱的姑娘吧!”
孙权对于昨夜的事情一无所知,设宴时,还特意将两人隔得远远的。他举起酒爵对着董袭,“今日之会,实乃卿之断绁之功也。”董袭举起酒樽,谦虚道:“主公谬赞!”
等大家喝完后,孙权又说道:“黄祖与我江东从来都是不共戴天,今日能够攻克黄祖,一举拿下江夏,是各位奋勇厮杀的结果。”他又将目光投向另一边,出声唤道:“公绩。”
凌统恭敬地行礼道:“主公。”
“你以弱冠之龄继承旧部,这几年讨伐山贼也是战功卓著。昨日与董袭一道不计生死地与邓龙厮杀,着实令孤感动。”孙权诚恳道,“此番,也算是父仇得报了。孤晋你为承烈都尉,希望你继承先父英勇之志,不忘初心。”
凌统拜谢道:“多谢主公!”
安抚完凌统,孙权又转向甘宁,“这战打得如此顺利,也要多谢兴霸的助力。”这种场合下甘宁老实许多,他一改往日习气,低眉顺眼道:“宁不敢居功。”
孙权对他的态度很满意,赞许道:“有功之人,自当奖赏。既然攻下了江夏,就赐兵让你驻扎在当口,如何?”当口接近夏口,而夏口又是控制长江水陆要冲之地,十分重要。况且以前黄祖在时,甘宁大多受到冷眼,如今以新身份故地重游。甘宁只觉得其中是说不出的欣喜。
见孙权如此信任自己,甘宁喜不自胜:“多谢主公!”
黄祖一应事情处理完之后,孙权引兵缓缓撤退,但并不是回吴县。
“去柴桑?”乔陌疑惑地看着孙权。
孙权此时正看着身后的舆图,对于她的惊讶也置若罔闻,“对,你猜猜为何?”
乔陌凑近看着舆图,这几日孙权都把兵力部署在江夏一带,只是让贺齐领了一部分去镇压黟地和歙地的山越人,又分了一小部分去守住合肥。主力军队都是沿着柴桑至夏口一带布防的。
“荆州。”她看着孙权,征求对方的答案。
孙权哂笑,不发一语。乔陌见状,就知道自己是猜中了。
鲁肃以前在与孙权合榻共饮时,就说明了荆州的重要性,那日甘宁拜见他时,虽然她不在堂,后来也听赵天肃说了甘宁的西征之计。
所以她猜到了荆州。
“黄祖一役,我们攻克江夏,荆州刺史刘表如断一臂。”孙权面向她,“曹操也觊觎此地,所以我们要赶在曹操之前,拿下荆州。”他坐下,又接着说:“刘表本就病重,黄祖的事情对他可谓是一个不小的打击,他只怕命不久矣。”
“属下还听说,刘表家宅不宁啊。”乔陌狡黠一笑,孙权也想到此节,更加志在必得。
刘表的夫人蔡氏,一心想扶持自己的儿子刘琮为下一任荆州主人。但大儿子刘琦并无错处可寻,两人对对方的目的都揣着明白装糊涂。蔡氏的枕头风日日吹,夜夜吹,终于把刘表的心吹动了。一时之间,颇有些废长立幼的趋势。刘琦急了,还干出了上屋抽梯的举动,终于听到良策,领兵江夏,与周瑜对峙。
“废长立幼之事,袁绍就已经错过一次了。怎么,那刘表还打算步他的后尘?申生的教训还嫌不够?”孙权鄙夷道。
乔陌见他心情不错,趁机打趣,“那依着主公的意思,是以后自己断然不会做出废长立幼之事啰?”
孙权正在品茗,听完她的话后,呛到了。他指着乔陌佯装愤怒道:“你、你说什么呢!”
他今年就二十六了,却还没有子嗣的消息。吴老夫人去世前,对这一点尤为抱憾。像是孙策,在他的年纪,已然儿女双全了。
乔陌适可而止,假意道:“属下知罪。”
孙权扭过头不理她,气鼓鼓的样子尤为可爱。
会猎于吴
虽然孙权陈兵于荆州一线,却迟迟没有大的动静。查其形势,眼下还不是出兵荆州的最佳时机,他索性将军队留守在柴桑一带,自己携了些许兵力回吴。刘表已经是行将就木,探子回报整日里是靠着汤药在吊命而已。刘琦和刘琮在各自的支持力量下争来斗去,好不热闹。鹬蚌相争,渔翁得利的道理他也是知道的。
孙尚香见了乔陌和洛千帆回来开心不已,拉着她们问了好些战场上的事情。乔陌会意,便同她讲起凌统。
“所以说,公绩终于和甘宁和解了么?”孙尚香狐疑道,只靠一撮头发,就可以化解仇恨?
洛千帆说道:“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得饶人处且饶人,一味纠结也不是办法。”乔陌补充道:“何况凌统根本就不是甘宁的对手,若非甘宁手下留情。承烈都尉也只能是含恨而终。”
孙尚香嗤之以鼻道:“便宜了锦帆贼了!”
乔陌皱眉,“如今他也算是江东将领了,郡主还是不要这么称呼了。”孙尚香敷衍道:“人前我注意点就是了。”
乔陌知道多说无益,何况她也没有立场去说教贵为郡主的孙尚香,只得作罢。
“刘表死了。”
乔陌在给孙权倒茶时,后者口吻淡漠地告知她这一消息。乔陌小心地放好茶壶,不动声色。
“主公是想即刻出兵?”她打量着他的神色,却也看不出什么来。像是,只是告诉她这个消息,想要窥探她的反应一般。
孙权哂笑着,不置可否。
乔陌继续说下去,“此刻并不是出兵的最好时机。刘琦刘琮的斗争还不算正式开始,荆州仍旧能说是一片祥和。还有,刘备此刻也在荆州,身边还有那个以卧龙自称的诸葛亮,属下觉得,还是计划好了再行事。”
孙权喝完一杯茶,才懒懒地开口说:“本来也就没打算出兵。”他放下茶杯,看着乔陌,“如你所言,刘琦刘琮还没有斗起来,现下出兵,就是在帮助他们自家人同心同德。可是孤要的,是刘家人离心离德啊。”他说完,狡黠地笑了一下。
乔陌为自己添着茶,斟酌道:“只是北方的曹操,也不会闲着。”
“他也才统一北方而已,南方的事情,只怕是有心无力吧。”事情不以为意。
“富庶之地,从来不缺斗争。”乔陌说这话,意味深长。临川走进来通报道:“主公,步姬来了。”
乔陌识趣地起身,行礼告退。孙权出声叫住她,“去四方来吴馆把鲁肃叫过来,就说孤有事找他。”
“诺。”
步练师携着一盘子玉兰花糕进来,见了乔陌,对她柔柔一笑,就算是招呼了。乔陌也对她报以微笑,打趣似的看了玉兰花糕一眼。
步练师盈盈一拜:“见过主公。”
“起来吧。”孙权的口吻不咸不淡,随意回应道。
乔陌离去的转身正好看见步练师递上一块糕点亲自喂到孙权嘴边。好一双白如霜雪的皓腕!又动作轻巧,她心底倒是泛起一圈圈艳羡的涟漪了。
待她到了四方来吴馆时,碰见了梓暮。她坐在大堂之中,面前摆着糕点和茶水,但她动也没动。
“你怎么在这里?”乔陌好奇道。
梓暮讪讪道:“走累了,歇歇脚。”乔陌扫了一眼案上的东西,又看着梓暮。目光像是在说“骗人也要编个好点的理由。”
梓暮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是想打听消息。”
“你们左卫还需要这来打听消息?”乔陌依旧不信。梓暮却不再回答她,只是听着那些士人们的议论。
“听说威武中郎将是乘着夜色连夜上山的,最终才夺得胜利。”
“我也听说了,这一战威武中郎将亲自率众深夜潜伏,才一举歼灭了林历山上的陈仆和祖山。”
“这山越一直闹下去也不是办法,经年战乱,丹阳百姓可怎么是好。”两三个读书人议论得热闹,梓暮回过头来,看着自己面前的茶点。
乔陌察言观色,若有所思,“威武中郎将,就是你在这里的理由?”
梓暮脸倏然变得通红,连耳尖都是红得像是能滴血。
威武中郎将就是从前同她们一起剿匪的贺齐,是最近才刚刚授予的职位。梓暮紧紧地握住茶杯,不作言语。她这般羞涩的模样倒是很少见,与往日长袖善舞的性格大相径庭,可惜乔陌并没有过多的时间调侃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