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到底是靠什么来认人的啊?”亭梓一脸嫌弃地吐槽到。
“没有,其他人我记得很清楚。就唯独咱妈……其实这个问题我也疑惑了很久,小时候好像还问过咱爸。”音皇思索着。
“爸怎么说?”音珞看向她。
“说因为咱妈是仙女……”音皇一脸无奈地皱起眉头。
音珞大笑。一阵水声响起,所有人的注意力被拉回。
蓝发女子搂着昏过去的男人跃出水面,鱼尾在半空轻轻一摆,一瞬便移到岸边。一出水,那女子身上的水便像蒸发一般地消失了,只有男人全身湿透,水珠滴滴答答地坠落。她轻轻地将男子放到地上,左手扶着他的头,下身的鱼尾幻化成人腿。她略显笨拙地将腿摆直,将男子的头搭到一双白皙纤长的腿上。
此时的男子全身都是密密麻麻的红点,脸上也没有幸免。他的脸色很差,看上去呼吸得十分不顺畅。眉头紧蹙,一副就要窒息的样子。
蓝发女子一脸的疑惑,疑惑中又夹着几分愉悦和兴致。她将左手放到他的胸口,将水流注入他的体内,然后讶异地微微张嘴。
“空萦。”她轻声唤到。
一股水流从她的胸口流出,马上在她前方幻出人形。黑色的长发,漂亮的脸蛋,窈窕的身材,一身黑色的长袍。长发被简洁地盘到后方,上面插着一支简单的木簪。
“王。”她微微鞠躬,淡蓝的眼眸里满是忠诚。
“我说过不要这么叫我。”蓝发女子没有抬头,只是擦着男子脸上的水珠。
“我寄居你身,你赐我性命,我自然奉你为王。历代都是如此,王上何必在意。”
女子轻叹,不再反驳。“他就是你口中的弑神者?”
“王上感应不到他的气息,且未显形他便能看到,未现身他便能碰到,是弑神者无疑。”
女子轻哼一声,饶有兴趣地挑挑眉。“所以碰到海水就被侵蚀……如何救他?”
“空萦不知。”
“你有你们一族所有的记忆,怎会不知?”女子抬头,淡然的脸上有不容置疑的霸气。
“王上通上古,知未来,世间一切皆孕于体内。王上都不知,我岂会知道。”
女子轻叹一声,眼神稍显凌厉。“你明知我归原前没有我族的记忆,还如此敷衍我,就是你口中所说的奉我为王吗?”
空萦眉头微蹙,不敢抬头。
“他若想诛我,我自会先杀了他。你只要把法子说来便是。”她的眼神恢复了淡然。
“是。”空萦抬起头。“毒亦是药。王上只要用淡水帮他冲洗皮肤即可。他自会慢慢醒来。”
“原是如此。”蓝发女子低下头,手心流出另一股水流,瞬间流遍男子的全身。几遍下来,男子身上的红点淡去很多。蓝发女子嘴角微扬。
“王上。”空萦唤到。
“何事?”她的视线依旧停留在他的脸上。
“既已救他性命,可否即刻离开。”空萦小心地说到。
“空萦你在怕什么?”蓝发女子抬眼。“难道你觉得他醒来便会诛杀我?”
“空萦并非此意。”空萦低下头。“只是于弑神者,终是避之为上。王上知空萦一心为主。若是等他醒来见了面,因缘多生枝节,恐生变数。王上知道,护神族族训第一条便是:遇弑神者,诛之。空萦知王上不会允我如此,所以只能求王上离开,避了这因缘。”
蓝发女子看着诚恳的空萦。“世间万物,相生相克,本是自然,有何可惧?自天地现世,这众人口中所说的弑神者便应时而生,他本就是这世界的一部分,只是与我族相克,被世人取了这么个名儿罢了。这与他自身的存在和他存在的意义,毫无关系。就连你口中的护神族,也是你族人应着世人对我们的称呼取的,你本就是我的一部分。你那族训,就更不用说了,明不了什么。”
“沧海桑田,亿万年过去了,世人在这无尽的岁月里探寻我族的痕迹,也才缕出几丝,且知之者甚少,大多不过是毫无根据的传说。而我族,仍是延续至今。人喜寻根,但人生而有欲。你与其担心这一身正气的弑神者,倒不如好好盯着那些追寻我族踪迹亿万年且充满私欲的人族。”
她见空萦头低得更甚,表情柔和了许多。“无论是海神,还是弑神者,均是世人所造之词。我们应时而生,难免被人类影响几分。但空萦莫要忘了,我们既存在,也不存在。且从万物之源产生开始,便载着这片天地。诛杀我,便是自毁。”
“所谓‘弑神者’,孕于天地,也不过是个普通人罢了。之所以有这样的存在,是因为我族虽无心,却可能失心,而一旦失心,这世界便要亡。以其命为价,诛杀了天地母体,这世界便会彻底毁灭一次,然后重生。只是那时的世界,不再有母体的包容和孕育,自然而生,顺势而亡,不再是一个循环不息的永生体。”
“万物本是如此,一个偶然,一片砂砾,便可能生出一个世界。再一个偶然,一次错轨,便可能灭亡。大抵不过如此。只是这万生万物……无论如何活着,遭此劫难,终是无辜……弑神者更甚,你以为他如何能诛得了我?那是要以诛心为代价的……”
她轻叹一声。“你我相伴千年,你说的话,我自是要听,但也不能全听。”
她低头看向身下的男子,思索片刻。“你看如此可好?这岛上到处是人,说是,都是他的部下。因我看不到他身上的元体,故而也不知,那些人何时能找到他。我在此照看他,若是他的部下先找来,将他带走,我绝不跟上。如此一来,我便再找不到他。但,若是他先醒来……”蓝发女子嘴角微扬,“你便不能阻我。”
空萦看向一脸从容的王上,考虑片刻后低下头。“是。”
“你回去吧!”蓝发女子低下头。
“是。”空萦再次幻化成流,回到她的体内。
她的脸上难掩笑意,看着身下之人的眼神变得愈发明亮。
弑神者,都长得这般好看?
她缓慢地眨动着眼睛,直勾勾地盯着红点完全淡去的那张脸。
等我延了母体,你若想诛我,我让你诛便是!
她高高地扬起嘴角,伸手将他的头微微抬起,缩回腿,动作极为轻柔,继而左手一挥,将旁边的一群野草卷来,垫在他的头下方。她将他的头轻轻放下,看向身下的腿。
听空萦说,最初的原体只有尾,毕竟那时候只有水。有了陆地以后,原体才有了腿。但这世上本到处含水,陆地也是如此,我也未因何事显过形。腿,却是一次都没用过。
她眉头微蹙,眼眸里闪过陆地上从古至今人类的走像,缓慢地起身,站了起来,身后的头发垂地。她挑挑眉,迈腿向前走去,一路走进河中,走姿有些不稳。河水没有任何变化,水面上也没有她的倒影,只是她自己的眼眸里印出了自己的影子。
微风袭来,微微吹动她身前长短不一的蓝发。她轻轻摆手,风停了。
她回头看了一眼躺在原地的男人,想起方才就是因为自己的头发飞起,他才脚底一滑……她忍俊不禁,咧嘴笑开了花。那秀眉弯眼,是可以偷心的。
人族的文化,确是有趣。
她抬起左手,一条水流从手心流出,一瞬便流遍她的身体,幻成一席淡蓝色的沙曼长袍,水流在她的腰间系好带子,完成后方幻成布状。
她看了看水面,两条水流从两侧的空气中凝成,流向她的头发。水流拉起两鬓的长发,系到后方,缠绕系好之后幻成一条巾带。垂到水里的长发向上缩起,停在腰间,从发根开始变成灰黑色。眉毛、睫毛、眼眸一并变化着,一身的灰色淡雅脱俗。
停了的风又起,轻轻吹起两鬓自然散落的几条发丝,滑过美如幻梦的脸庞。她转身走上岸,两条水流缠绕脚间,一双颜色稍深的浅蓝色绸履显现,鞋尖和时下的鞋子一般,向后卷起落在鞋身上,浅口半包脚,露出少部分脚背。
她走到男子身旁,侧身躺下,手肘撑在地上,手撑着脑袋,直勾勾地盯着他的脸。许久后坐起,低头凑近,继续看着他。片刻后又一跃身,从上方移到另一侧,侧身躺下。未过几时,她又两腿一摆微微浮起,轻轻一滚正好停在男子的上方。垂下的灰发落到男子的身上,微风吹过来时拂过他的脸颊,他的睫毛微微动了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