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礽嘴角狠狠地抽搐两下,这是让他把五岁以上的孩子都送进宫来,这……
“你有什么话,可以现在说。这里只有你我,不管什么话,法不传六耳。”
“得寿已经成婚了,住在宫里不合适罢。”胤礽想了一下,事情已成定局,但还有可争取的余地:“可否请皇上允许他隔数日归家。”让孩子们每隔些日子回家,恐怕不行。
胤禔有些意外:“当然可以。朕原本就打算令孩子们读书五日,休沐两日。只是郑家庄不比其他王府,让孩子们每日来回跑也太辛苦了。”
“如此,弟感谢兄长之恩。”胤礽松了口气,起码从态度上,对方并不想为难自己。
“你若不介意,二十七天都可以守在这,扶棺赞奉安殿的时候,也可同去。”
胤礽却拒绝了,他只道:“弟只求皇上可以允准,送梓宫入陵的时候,可以准我前去。我今日给皇考行礼尽孝,已经是皇上格外开恩……否则我一被圈禁之人,怎么有机会出来呢。”
他如此识趣,胤禔自然无异议,甚至还令人叫得寿兄弟过来,送胤礽离开宫城,也令他们父子说说话。
成德也上了年纪,胤禔就没让他负责送胤礽回去,而是将善扑营的巴特拔擢为乾清门侍卫,然后令大姐夫班第负责送胤礽回到郑家庄。
“表兄有话要说?”胤禔摆弄倚庐里的火盆,笑道:“怎么犹犹豫豫的,难道我做了皇帝,就不能做人了?”
“皇上请慎言!”成德很严肃的表示:“方才皇上说,还是允许废太子的孩子回府?”
胤禔一笑:“表兄觉得不妥吗?”
“并非不妥,只是有些担心。”成德斟酌着说道:“废太子之子,尤其是得寿阿哥,毕竟是大行皇帝长孙。若是许他两边跑,难保有心人不会接触他。”
“那又如何?”
胤禔这会真切的笑了:“表哥,你太实在了。我说让他把孩子送过来,读书五日,休两日。但是这两日不能叫人带着孩子们出去跑马射猎?谁都喜欢自自在在的,举头四方天,好人都能憋疯喽。随便找个借口,将这些孩子留在宫里,有多难。”
“那皇上为什么……”还要那么说,成德不太明白。
“我过去读书,发现一件事很有意思,唐高宗令山东旧族不得自为婚,结果人家开始私下商议婚娶,天子无法禁止。甚至家道中落的五姓子弟,自称禁婚家,居然被抬高了身价。”
成德马上明白了,胤禔是在说,越平淡的对待废太子,众人才会觉得事情已经过去,他在皇上这里并非什么了不得的大事。所谓上行下效,所有人都会觉得,他不是大事。
胤禔看他成德一脸了然,道:“所以表哥明白了?我不会用什么极端手段对付胤礽,那样会叫人觉得,我这个皇帝还在忌惮他是先帝所立的储君。我要让所有人记得,胤礽唯一的身份,是被先帝亲自废储的太子,他和他的子孙,已经同大位彻底无缘了。”
“朝野内外自然会认识到,他不值得皇上多费心,废太子一家无足轻重。”成德低头想了一会,又道:“广略贝勒被处死,他的子嗣有安平贝勒杜度、庄亲王尼堪,女嫁博尔济吉特氏,废太子的子嗣……”
“朕也会给这些孩子封爵,不会少了他们的。不过,表哥也说了,广略贝勒死后,杜度方得贝勒爵位。”胤禔捧起热茶递给成德,“这事自然也是照章办理。”
第236章 :新君上任三把火(上)
大行皇帝丧礼第二日, 嗣皇帝发布诏令,尊祖母仁宪皇太后为太皇太后、生母纳兰氏为皇太后,册封嫡妻伊尔根觉罗氏为皇后,出孝之后预备册封礼。
其余大行皇帝诸妃嫔, 按照尊卑, 待热孝之后再行尊封。
内阁并礼部也送上了连夜参详好的大行皇帝遗诏并新君为大行皇帝尊谥、庙号的诏书, 为了避免口水战—孝庄文皇后说过卑不动尊, 遗诏和诏书中暗示了康熙生前对三位先帝的尊敬与点评, 以便体现太宗庙号的恰如其分, 而朝廷礼制毕竟要以天子的意见为意见。
最后将康熙的谥号决定为“合天弘运文武睿哲恭俭宽裕孝敬诚信圣德功成仁皇帝”简称太宗仁皇帝, 至此大行皇帝丧礼最重要的这部分就算完事了。
在十五天之内, 在京的致休老臣如明珠、张英等也请旨前来拜谒大行皇帝。另外诸外藩、公主、各省督抚也陆续抵达京城。嗣皇帝借着这个时候可以短时间的观察一下各位地方大员, 在心中做个比较。
通常在这个时候,没人愿意去触嗣君的霉头,胤禔说的话一样一样吩咐下去, 就连改庙号这种可能引发争议的问题,宗室、大臣也都一致的表达了赞同。
“尊谥、庙号的确不好办, 如今不是正好,更尊三位先帝, 而大行皇帝也得了太宗之号。恰如其分, 亦可为后世垂范。”这种说法在朝野内外, 倒是得到了不少认同。
虽然也有老学究觉得以子孙身份去动父祖辈的尊号略有不妥,但这种声音毕竟是少数, 淹没在更多的愿意靠拢在嗣皇帝身边的声音里, 无足轻重。
尊太皇太后、皇太后, 尤其是册了皇后,后宫也开始规整起来。头天大殓, 众人多少有些惶惶然的不安,而当日嗣皇帝叫底下人看顾年幼的弟妹子侄,次日的一系列尊封旨意,好歹让女人们安心些,这位嗣皇帝不像是刻薄寡人之人。
“畅春园那几位也接过来了,但到底安排到哪。毕竟是皇考庶妃,皇上的意思,也是请额娘做主。”新出炉的皇后道琴,正陪在太后纳兰氏身边,婆媳俩还在延禧宫。
“回皇后的话,过去世祖的妃子早年都和太皇太后一样,住在孝庄文皇后的慈宁宫,后来又一起搬到了宁寿宫。”皇太后示意新任的太后总管高八格交待道。
而旁边的赵顽也道:“奉皇太后、皇后懿旨,奴才跟着高总管去了前头,皇上叫全都传话,慈宁宫且不能开。”
“既然如此,就先让庶妃们住在,东六宫罢。”纳兰氏太后想了一下,才对道琴说:“如今也只有东六宫的景阳宫,之前住过瓜尔佳氏,后来她封了和嫔就搬走了。让三个怀孕的庶妃住在这,倒也合宜。”
“都听母后的。”道琴温柔的说道:“皇上还说,只有太后处置这事,必定最合宜。至于大行皇帝后宫主位们,皇上说了,陆续迁入宁寿宫,集中住起来。然后他再行定夺。”
胤禔在百忙当中还是发现了纳兰氏对于升级这件事非常激动,为了避免一些不愉快的事情发生,他让道琴把后宫的舞台空出来给皇太后,“额娘很高兴,且让她老人家乐一会罢。”让皇太后处理遗妃们的事情,然后宗室外藩女眷和外朝诰命拜祭大行皇帝,每日礼仪,自然要皇后来主持。
皇后的权威也是在此中建立,大型祭祀、礼仪,皇后承担的是一个代表皇权的角色,只要皇后本人和这份象征意义稳固,毫无疑问,她的后位就是稳固的。
譬如女眷们在几筵殿行礼、举哀,敬献酒食的时候,皇后要站在所有人的前面。不管是先帝的妃子,还是宗室女眷,不管辈分如何,现在都是皇后的“臣”。
大行皇帝丧礼的前几天,胤禔都忙的脚不沾地,也不好离开倚庐。等到外省督抚陆续抵京之后,胤禔才算是松了口气,而曹寅等三织造的到来,更为他带来了一个大消息。
曹寅趴在梓宫前哭得死去活来,险些厥过去,还是成德把他拉起来的。等缓过来了不会失仪了,他才被引到胤禔跟前,说有密报。
“大行皇帝,”刚说出口,曹寅又想哭,赶紧拭泪勉强道:“先帝之前命臣追查前朝皇子之事,如今已经有些眉目,只待最后确定。臣想请旨,若是确认其人无误,是否即刻押解京城。”
“前朝皇子?哦,那个什么朱三太子,真有此人!”胤禔有些惊讶:“他得多大年纪了,70多岁了罢?”
“已过古稀之年,且早已娶妻生子,而今也算子孙满堂。”曹寅提到那个人也有些唏嘘,“臣已经有六分确定了,现下还有一事求皇上允准。”
“说罢。”
“臣想求皇上,在宫中寻年老太监,最好是当年见过前朝皇子、皇女的,到时押解来京,也好做个凭证。”
胤禔颔首允许,这也是应有之意,但人来了,如果真的是那位被借名多年的朱三太子,自己该怎么办?如果真的抓到了,那就是自己登基以来的头一件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