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认为就算没有你的干涉,马尔福先生最终还是会选择走进这间办公室。”邓布利多的肖像这么说道,“我在那个时候以为自己的计划可以尽可能的保全所有人,但如你所见,它们可以说是一败涂地。”
“很多人都死了,波特先生、波特夫人、塔卢斯……还有很多我不认识的人,他们都死了。”在念这些名字的时候我感到了一丝麻木,“今天的霍格沃茨还会死很多人,从尖叫棚屋回来的时候我看见了……很多人躺在那里……毫无价值地死去……”
“你认为什么样的死亡是有价值的呢,斯内普小姐?”
“我不知道,教授。”我低下头看自己的双手,“我只是觉得……至少不是现在这样。”
“教授。”沉默了几秒钟后,我听见自己轻声问,声音控制不住地颤抖,“你……当年真的以为自己可以让他……全身而退吗?伏地魔知道老魔杖是靠杀戮夺取的,你却让他杀死你成为老魔杖的主人……你难道没有想过伏地魔一定会在不久以后杀掉他吗?”
“事实上,如果一切都按照我的预想实行,现在的老魔杖就只会是一根普通的魔杖。”看到我因为他的话惊讶地抬起头来后,邓布利多加快了解释的速度,“魔法史的很多边边角角都可以探寻到老魔杖的蛛丝马迹,魔杖学的研究者们便根据这些蛛丝马迹总结老魔杖的特性——但也仅限于此而已,边角传闻总会不可避免地被夸张被歪曲。在我拿到老魔杖之后,作为一个学者,我也花费了不少时间研究它,然后发现它的有些特点其实和传闻中所说的不太相同。”
“最简单的,老魔杖只能通过杀戮易主就是完全错误的认知。”邓布利多摊了摊自己的右手,“我并没有杀死它的上一任主人,但是它仍然承认了我。在意识到这一点后我进行了更加深入的研究,虽然最后得出的结论也只是一种猜想,但鉴于我在学术上的猜想大部分最终都会被证实为事实——老魔杖是通过违背意愿的夺取进行继承的,而如果它的主人自愿被杀死,这种继承就会因为意愿的顺遂而发生冲突,你能明白我在说什么吗?”
“如果是计划自己的死亡,那么发生的一切都在期望之内,主人的意愿不仅没有被违反,而且是被实现了,这样的主人主观上是没有被打败的。”我有种回到了课堂上回答问题的感觉,“老魔杖仍然会效忠于没有被打败的主人,然而主人客观上已经死亡了……它将再也无法改变自己的效忠对象——所以后面的人再夺取它也不再有意义。”
“那为什么这么长的时间里老魔杖都一直保持着威力?”我感到了一丝不可思议,“它经历了那么多主人,发生了那么多血腥的事件,没有一个人想过去结束——”
我问到一半突然想到了一个可能的答案,邓布利多眨了眨眼睛示意我按照自己的想法说下去。
“想要得到老魔杖的人……只有想立于不败之地的人才会花费心思得到它。”我大声说,“就像《诗翁彼得故事集》里的那个老大,他以为拥有老魔杖就可以战胜死神却恰好因为拥有强力的魔杖而被杀死——教授,你是第一个得到了老魔杖却不在意这些胜负的人。”
“用这样的字眼形容我未免有点言过其实,不过大体上你的猜测是对的。”邓布利多点点头,语气里多了一丝赞赏,“你是一个很好的学生,斯内普小姐,可惜我并没有机会亲自教授你什么东西。严格地说,我是被迫去参加那场决斗的——被太多人呼唤、寄予期望,不得不走向那里,不得不去面对过去……然后我赢了,得到了它。老魔杖带给了我很多便利,哪怕是我也会沉迷于它的力量,孩子,如你所见我并不是一个多么高尚的人。”
“当然,这些都是我的认知,而其他人包括伏地魔,他们仍然坚信老魔杖会因为杀戮而转手。而且我想尽管伏地魔心存疑虑,也并不会认为天文塔上发生的一切是我的自导自演——毕竟他比任何人都恐惧死亡,他想不到有人会自愿走向终结。我们对这个世界的认知一大半囿于‘我见我感即事实’的怪圈,伏地魔也不例外。”邓布利多继续说,“在伏地魔打开我的坟墓拿到老魔杖以后,我提醒过马尔福先生,他迟早会对魔杖没有发挥应有的威力感到疑惑——太晚了,这是我犯下的一个大错,你大概也意识到了,我很难把我知道的所有信息完整透露给某一个人,哪怕我已经在地下腐烂,我也可悲地认为自己有能力去掌控谁在某个时候应当知晓什么事情。我以为马尔福先生太过年轻,他在伏地魔身边做事承受的压力已经超过了你们这个年龄应该承受的一切,我不希望他太早怀揣着这样关键的秘密待在伏地魔身边,尽管他的大脑封闭术很优秀。”
“复活节,我们从马尔福庄园逃走,被贝拉特里克斯·莱斯特兰奇召唤回去的伏地魔勃然大怒,他惩罚了当时在庄园里的所有人。”我的脑子里终于有一条时间线开始逐渐清晰起来,“这件事在纳威看见他从你的坟墓里取得老魔杖之后……即使你在那时候提醒他,他的母亲也已经因为惩罚被软禁了。”
“但我不明白,这件事你可以找任何人……任何人去做。”我觉得自己有点语无伦次,“我想只要你就像今天对我解释的那样,向凤凰社的成员解释,甚至向我们解释……我们会理解的——”
“我承认,当我意识到伏地魔在利用‘交给马尔福家族唯一的继承人一个无法完成的任务’来惩罚卢修斯·马尔福的过错时,我在思考如何把这个年轻人从伏地魔的怒火中解救出来之外还思考了别的事情。”邓布利多叹了口气,“在最初,我只是单纯的想如何不让一个本质不坏的年轻人彻底走入歧途,或者更直接的,保全他的性命。但是当詹姆向我秘密报告那孩子曾经向博金-博克店打听过修理消失柜的办法后——当然,作为一个优秀的傲罗,詹姆从博金先生那里撬出消息后立刻修改了他的记忆,而我几乎立刻就猜到了德拉科·马尔福的计划。”
“你那个时候需要一个能待在伏地魔身边的人,这样即使我们三个预言里提到的孩子中有一两个被伏地魔抓走,他能向凤凰社传递消息,确保我们的安全。”不需要邓布利多解释更多,在我看到的记忆里他其实已经说了一大半,“德拉科——德拉科的计划可以让伏地魔身边的亲信进入霍格沃茨,亲眼看着他杀死你以获取伏地魔的信任……凤凰社成员做不到这一点,连我爸爸都不行。好吧,如果你让其他人杀掉你,伏地魔也不会因为你的死亡赦免他。”
“我还有一个选项,是让自己被当天马尔福先生带进来的食死徒杀死,然后让凤凰社强行带走马尔福先生和他的父母以保证他们的安全。”邓布利多闭上了眼睛,“但是哪怕我关于老魔杖的猜想只有百万分之一的可能性出错,我也不希望它有可能落在莱斯特兰奇夫人那样的人手上——从结果上说我失败了。不过在这个选项上,不希望自己家族在夹缝间苟且偷生的马尔福先生和我达成了共识——老实说,也许你在记忆里看到的我非常平静,但那个时候我其实感到了一丝惊讶。”
“我不惊讶。”我感到了心底涌起的悲哀,这让我忽视了邓布利多话里的其他信息,“我了解他——应该说,我曾经以为自己很了解他。他一直都是一个很看重荣誉和头衔的人,可能只是想回应父亲的期待,也可能是天生的……所以他才那么讨厌纳威,他觉得纳威还是个婴儿就能得到所有巫师的瞩目是不公平的,经常叫嚷着‘那个废物明明什么都没有做’……然后因为欺负纳威和哈利他们对立起来,后来又为了成为男生学生会主席去讨好乌姆里奇……其实从始至终……他没有变过,只是我们身边的一切变化得太快了。”
“太快了。”我低下头以掩饰即将涌出眼眶的泪水和声音的哽咽,“塔卢斯死的时候……哈利对我说,他有种我们都在你计划里挣扎着前进的感觉。现在他死了——他……我不觉得哈利说的是对的,教授,我相信、相信你不会去计划那么多人的死亡,但是我有和哈利相似的、被推着往前走的感受,一切都太快了……教授,他们都才十七岁,我们……那些躺在霍格沃茨操场上的人……我们都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