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省点力气吧,反正也瞪不死我。”他偏过头来嘲讽我道,“没有魔杖在手里就最好乖一些,如果黑魔王没有让我看着你,现在你就会穿着身上的这件衣服被丢去和那些被折磨得神志不清的杂种待在一起,甚至还有脏兮兮的妖精。”
“那也比和你一起呆在这里强。”我尖酸地回敬,“我想那些关在地牢里的每一个无辜的人都有一颗比你干净的心。”
“想激怒我,然后让我把你带去和可能成为你帮手的人呆在一起?”他把窗帘又拉紧了,整个卧室就只剩下了长桌上的一个(据他小时候炫耀是和梅林同时代的)金制小座钟一边滴滴答答地走着一边用表盘上的纹路散发淡淡的光芒。“我没那么傻,而且好心告诉你一句,那些人都奄奄一息,和你一样没有魔杖——这种小把戏就不要再玩了。”
我抿了抿有点干裂的嘴唇,懊恼地把垂到沙发下的长裙捞起来包住冰凉的脚尖不再吭声了。从前妈妈总说时间宝贵最好不要把它们浪费在没有用的后悔上,但是我现在真的很后悔十几年前为什么没有把面前这个人的整张脸全部摁进土里让他就地窒息——不仅没有这么做,还在之后的那么多年把他视作朋友!
应该是看出了我脸上的不忿,他拿起放在桌上的银制戒指待在手上,然后露出了恶劣的笑容:“别着急,我想你很快就能再见到那些同伴,只不过他们到时候是死是活就要看黑魔王心情如何了。”
虽然他话说得刻薄,但是听完他的话我松了一口气——看来昨晚窗外传来的痛苦尖叫声不是因为他们抓到了哈利或者纳威,而是没有完成任务的食死徒在承受伏地魔的怒火。
门外传来了敲门的声音,他对着镜子整理领口的动作顿了顿,问道:“谁?”
“夫人让塞娜给少爷送早饭!”家养小精灵尖尖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得到德拉科的允许之后门把手发出了轻微的咔哒声,但在门口站着的并不只有举着沉甸甸餐盘的塞娜。一个脸色苍白披散着金黄色长发的女人站在小精灵的身旁,我差一点没有认出来这是纳西莎·马尔福,毕竟从前她在人前永远盘着精致的发髻,一脸不想和其他人共同呼吸一室空气的傲慢表情。如今的她依然穿着精致的、缝着密密花纹的长袍,但任谁都能看出她脸上明显的憔悴。
“妈妈?”德拉科显得有点惊讶,“出什么事了吗?爸爸——”
“我只是来看看你,你爸爸他很好。”马尔福夫人环顾了一下整个光线昏暗的卧室,先看了看德拉科拉得紧紧的床帐,然后扫了一眼依然缩在角落沙发上没有动弹的我,轻声说:“他现在也没有魔杖了,并没有什么事情可以做。”
“既然奥利凡德还在这里,我会挑一个主人心情好的时候向他请求一下,也许他会允许奥利凡德为爸爸重新做一根魔杖。”德拉科皱了皱眉,“但是他不能再让主人觉得——”
“不要用这种口气说你父亲。”马尔福夫人有点僵硬地开口,“你这样对他发号施令会让他更难受的,德拉科。”
“那就让他也为我,为你想一想。”德拉科猛然抬高了声音,“我好不容易,几乎是用性命为赌注才把他从阿兹卡班救了出来,还为我们一家人保全了现在的一切!你知道昨天主人亲口对我说了什么吗?他对爸爸感到非常失望!我从来没有想过对爸爸发号施令,妈妈,我只希望他能重新赢得主人的信任!”
“好了,好了。”马尔福夫人又看了我一眼,伸出手理了理儿子金色的碎发,“我的意思是有些话让我来说,你爸爸也会更愿意听……来把早饭吃了吧,今天没什么人在家里,我让小精灵单独做了点你爱吃的——”
“不要再把我当小孩子了,妈妈。”德拉科沉默了几秒,“我马上还要去见主人,他昨晚多生气你也看见了——东西放在这里就行了。”
他随手指了指窗台边只放了一个空水晶花瓶的小桌子,小精灵虽然踉踉跄跄,但是把手里还在散发热气和香味的餐盘拿得很稳,放下的时候甚至连搪瓷杯里的牛奶都没有洒一滴出来。马尔福夫人动了动嘴唇,但什么都没有说跟在德拉科身后出了门。
我踮着脚尖把耳朵贴在门上的行为并没有被塞娜阻止,大概德拉科忘记了吩咐她。
“把她关到爸爸妈妈那里吧。”马尔福夫人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德拉科,我担心——”
“这是主人的命令,”德拉科不耐烦地打断了她的话,他们的声音越来越远,“我昨天本来想直接把她带去地牢,主人指定让我看着她——你要是真的担心,就去找件长袍给她换,不然我看着……心烦。”
穿着破布头顶茶杯套的塞娜和昨晚一样,一声不吭地和我保持着两三步的距离,当我回到沙发上坐下后,她就背着手把胸脯挺得高高的,用网球那么大的眼睛牢牢地盯着我。窗外的风透过窗帘的缝隙吹进来,把餐盘里袅袅的食物香气吹得满房间都是,我又饿又渴,甚至脑子里开始不自觉地回放起昨天婚礼上那些堆积如山的烤鸡肉和三明治。
“塞娜。”过了一会儿,我试探性地问小精灵,“你的主人只让你看住我,对不对?”
“是的,小姐!”塞娜冲我歪了歪脑袋,“少爷没有吩咐塞娜其他有关小姐您的事情!”
“那你可不可以在看住我的同时也帮我一点忙呢?”我循循善诱道,在她瞪大眼睛的瞬间赶紧补充,“不会让你背叛你的主人,也不会让我离开你的视线。”
“少爷没有对塞娜说过不能帮小姐的忙。”小精灵犹豫着回答,“小姐不是塞娜的主人,塞娜不需要听小姐的话——但是塞娜希望少爷高兴,少爷已经很久很久没有高兴过了,所以只要小姐的要求不过分,塞娜会去完成的。”
“你能把厨房里的食物变到这里来吗?”我眼巴巴地问她。
就这样我终于吃上了到马尔福庄园的第一顿饭——我要先保证自己活下去,昨晚最终因为疲惫昏昏沉沉地睡过去之前,我强迫自己反反复复背了好几遍同妈妈发下的誓言,也在那一刻明白了她当初为什么要那样的坚持。因为这个誓言,我知道现在不管妈妈身处怎样的险境,她一定会拼尽全力活下来,因为我和爸爸还活着,她答应过会竭尽全力地回到我们身边——我也会竭尽全力回到他们身边,这个誓言就像是一条坚韧的纽带,即使我们在此刻被迫分离,但抓紧它的我们都不会放弃任何渺茫的希望。
我刚刚用手背抹了抹嘴巴,房间门就又一次打开了,马尔福夫人和刚才一样把门开了一半就侧身走了进来。
“衣服。”她把手里的几件深色长袍放到了沙发的另一侧,“放在这里了。”
“谢谢。”我习惯性地向她道谢,她却微微睁大了满是血丝的眼睛。我原以为她会和从前一样与我们这些喜欢麻瓜的人保持距离以彰显自己纯血统的高贵,但是她突然俯下身来,伸出纤长的手指牢牢抓住了我的手腕,指甲嵌进了我的皮肤里。
“听着,如果我的儿子因为你的缘故……因为你的缘故——我不在乎你对黑魔王有什么价值,我会毫不犹豫地杀了你,明白吗?我只有这一个儿子,我绝不允许……任何人都不可以……”
“夫人,”我在那一瞬间觉得有点好笑,“你的儿子可能死在各种各样为伏地魔卖命的路上,唯独不可能为我而死。这里想杀我的人可能需要排队,外面想杀你儿子的人估计也络绎不绝,实在不需要来威胁一个连魔杖都没有的人。”
“说得也是。”她直起了腰,冷漠地拿出一张手帕擦了擦刚刚碰到我的手,“你和你的泥巴种母亲对黑魔王的价值都是暂时的,好在德拉科也早早地看清了你的真实面目——等到你不再有价值的那个时候我甚至不需要亲自动手,你杀了罗道夫斯,贝拉是不会放过你的。”
“那我只能衷心祝愿您有一天能想清楚到底是谁毁了你拥有的一切。”我听着窗外不再绵密、开始淅淅沥沥的雨声轻声说,“我从来不喜欢这里,夫人,就像你和你的丈夫从来不曾有一刻欢迎我。但至少十多年前我第一次来这里的时候,它比现在漂亮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