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本来想坐下和你叙旧的,西弗勒斯,但是这个房子里的每一个家具都散发着臭烘烘的泥巴种味道,你居然一点都不介意——或者说已经生活得太久,习惯了。”伏地魔手里的魔杖在他的指尖打了个圈,客厅里柔软的沙发和妈妈利用空余时间织的针垫瞬间化为了粉末,他凭空变出了两把黑色反光的椅子,施施然坐了下来,然后用空着的那只手指了指爸爸,又点了点另一把椅子。爸爸没有动,依然用没有拿魔杖的那只手挡在我的前面,只有德拉科沉默着走到了伏地魔的椅背后站立着。
“莉莉在哪儿?”爸爸似乎是从牙缝里挤出了几个单词。
“令人失望啊,西弗勒斯·斯内普。”伏地魔低下头去用细长的瞳孔凝视着自己指尖上的血,他那种欣赏有趣事物的语气在这样的压迫感下更显得残酷,“你的老朋友卢修斯虽然对你有这样那样的微词,但他一直觉得你有一个很好的脑子——高贵的斯莱特林才会拥有的脑子。就不要让邓布利多那种已经入了土的老废物再影响你的判断了。”
“举起来的魔杖。”伏地魔似乎想起了什么有趣的事情,他看着爸爸指向他的魔杖尖发出了一串高亢的笑声,让我想起了陷入疯狂的贝拉特里克斯·莱斯特兰奇。“啊,对,至少你的手里有魔杖……詹姆·波特居然先想着叫他的女人快逃,他甚至还没有来得及把魔杖拿起来就被我杀了。然后是他那个没用的、居然想冲过来为他报仇的女人,纳吉尼瞬间就咬破了她的喉咙,不过我没有允许这种没有脑子的女人用血弄脏我的衣服,她还躺在地上为她的儿子向我求饶——简单得令我都惊讶,索然无味……对,这种感激的情绪,向伏地魔大人表示感谢——我做了你多少年前梦寐以求想做的事请,是不是?看,我今天是带了十足的诚意上门的,为此我忍耐着性子听了好些你们这些人无聊的陈年旧事……”
“你是不是该上去擦擦她的眼泪,德拉科?”整个房子里只空荡荡着回响着伏地魔一个人的声音,他兴味十足地侧过头打量被爸爸遮挡了大半的我,突然转口说道:“你的小姑娘看上去被我吓到了。”
“主人,我已经向您澄清了好几次了。”短暂的沉默之后,德拉科回答道,“我对我从前的那些蠢事感到羞愧,贝拉姨妈也一定向您报告过——”
伏地魔伸出一根食指打断了他有些急切的辩白,慢悠悠地说道:“我还会给你很多机会继续证明自己的忠诚,德拉科。”
“你把我的妻子带去了哪里?”爸爸又一次开口问道,虽然他的手不像我那样因为无法控制而发抖,声音甚至还算得上平静——紧绷着的,下一秒就不知道会做出什么反应的压抑。
“无用的情感束缚了你的能力,西弗勒斯。”尽管称呼着爸爸的教名,伏地魔的语气一直都带着冰冷的戏谑,明明这间房子里一直是他在滔滔不绝,但他无疑是在欣赏自己的话语给其他人带来的反应,并愉悦地享受着这种给人威压的感觉,“你原本就该是我们这边的,直到现在,虽然你因为那个泥巴种女人的蛊惑为邓布利多卖命多年——”
“如果你想用我的妻子来控制我,就先告诉我她在哪里,是生是死。”爸爸打断了他说话的瞬间,伏地魔的瞳孔紧缩成了一条细细的长线。
“我本来想为此次——什么说辞比较有礼貌呢,德拉科?对,登门邀约,添加一些温暖的人情。”他红色的眼睛死死地盯着我爸爸的脸,没有唇的嘴扭曲成一个古怪的笑容,“很遗憾你不打算领我的好意,不过也让事情变得更简单了。”
“察觉到这不是那个泥巴种的血了?很容易想,伏地魔大人怎么会允许自己被那种脏东西污染,不过用她全身的血庆祝今晚的胜利倒是很不错——魔杖,如果我是你,在伏地魔大人这样展示仁慈的时候就该收起它跪在地上亲吻我的脚趾——她差一点就死了,如果不是那个斯克林杰挡在她的前面,自然更多的是因为我的慈悲……”
“我的慈悲是有限的,你应该很清楚,西弗勒斯·斯内普。”伏地魔的眼神又一次越过了爸爸开始打量我,“而且我的纳吉尼很饿,也很愤怒,被泥巴种伤了一只眼睛……如果它稍微失控了,我是不会责罚它的。”
爸爸握紧魔杖的那一瞬间我以为他想进行攻击,但伏地魔不这么想,他用那双蛇瞳打量着爸爸的每一个动作,直到他拿着魔杖的手缓缓地垂落到了身侧,伏地魔才露出了残酷的笑容,他细长得有些扭曲的十指两两相对,轻声说:“这才对。”
“你打算把她带去哪里?”爸爸平稳的声音出现了一丝颤抖的裂痕,“你想让我做什么?”
“泥巴种,自然有泥巴种应该待的地方。”伏地魔转头看向了窗外不断徘徊的摄魂怪,蛊惑意味十足地开口,“西弗勒斯,我一向是一个爱惜人才的人,也正是因为如此,才会有那么多人选择信仰我……我们的巫师社会已经病态得太久,被泥巴种、狼人甚至是巨人这种肮脏的血统污染……优秀的巫师实在是太少了,你这样优秀的巫师也被老疯子的胡言乱语所迷惑,甘心成为他的棋子,但我不打算责怪你,我希望能给你重任。”
“霍格沃茨缺一个能为我所用还能控制学生的校长。”他兴味索然地敲打着膝盖,“学生,最无用也最麻烦的偏偏就是年轻人,你应该深有体会。康奈利·福吉虽然是个无可救药蠢货,但他前年的挫折提醒了我——在这个位置上的人必须要有一定的能力以及对我的绝对忠诚。我知道邓布利多对忠诚有一套疯疯癫癫的说辞,但忠诚这种东西对伏地魔大人来说是最廉价的。”
“回答我,西弗勒斯。”他身体前倾,饶有兴趣地注视爸爸的表情,“伏地魔大人可以用你的妻子和女儿交换你完全的忠诚吗?”
我刚刚想开口,爸爸就用一种恐怖的眼神回头瞪了我一眼,然后僵硬地转过身去,在我的泪流满面中缓慢地移到了那张一直空着的椅子上,在他屈身的时候椅子被伏地魔变回了飘散的烟雾。
伏地魔恶毒地瞪大了眼睛,直到我爸爸在他面前僵持着沉默了几秒钟,最后慢慢跪了下去,他发出了冷酷的大笑。
“我的女儿……”爸爸用沙哑的声音说道,“你没必要——你已经控制住了莉莉,我就不会——”
“不,我不会给你任何有机会救人的幻想,你也最好认清楚你没有任何与我谈条件的资格。”伏地魔讥诮地说,“你是个狡猾的老乌鸦,不少人都是这么和我评价你的,只有把她们两个关在不同的地方才能彻底断绝你的念头。只要她们其中一个从我手上溜走,我就会立刻杀掉另一个,听明白了吗?”
我的人生后来还经历过很多惨痛的时刻,后来很多年过去我以为它们和其他回忆一样变得朦胧而模糊。但是当我写到这里时我突然发现,我从来没有一刻真正忘记过这一切,它们只是被我强制锁在了脑海最深处以保护自己不被日夜折磨,一旦打开那道锁,我甚至能记起来当时客厅的灯光投射在父亲和伏地魔脸上的投影。我能记起来父亲是如何因为我和我母亲向伏地魔伸出了自己的一只胳膊;我能记起来那道扭曲的、丑陋的黑魔标记是如何一点一点浮现在父亲的皮肤上;我能记起来夹杂嘲讽的冷酷笑声是如何尖利地穿透我的耳膜。
我一直站在那里,就像一个失去了灵魂的空壳注视着发生的一切,只能断断续续地想起之前在那个灯光昏暗的斯莱特林院长办公室,意气风发满腔不忿的我注视着爸爸的脸试图宣告自己已经长大,他带着些许疲惫回答我,他终其一生只做一件事情,也只能做一件事情——保护好我和我的妈妈。
“我想,你女儿被接到我那里做客之后,应该就不再需要魔杖了。”伏地魔转向了我,眼睛眯了起来,这让他的脸上只剩下了几道狭长的缝,“德拉科。”
我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把魔杖重新举了起来。
“艾莉丝。”还没有被允许站起来的爸爸警告了我一声。
妈妈还在他们手里,我一遍遍地提醒自己这件事,虽然我离他们有一点距离,但即使我能侥幸逃脱,我也会连累爸爸和妈妈……我瞪圆了眼睛看着德拉科一步步向我走过来,他长袍外的旅行斗篷拖曳在地上的声音听得我头皮发麻,当他向我摊开苍白的手心时,我想起了就是这只手拿起魔杖杀掉了邓布利多,一股强烈的憎恨涌上了我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