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多败絮(88)

“什么!有毒!”白卓面如土色,吓得勐地弹起,俩膝头顶翻木案,碗碟碎了一地,引众人侧目。他僵硬地扭头过去,见一名亲信倒地抽搐:“真的……有毒?”

“阿厉!”叶铭修也突然起身,他身边倒下的,同样是随行的侍者。

没过多久,在场众人,无论白卓或叶铭修皆生了异样,好在诸位家主之身都有些功夫底子,不像旁人那般狼狈,然而毒性凶勐,以内息相抵,只能勉强维持。

身为谷主的商隐,同样中招,但他功力深厚,迅速将毒抑住,转而去救商禹。

当众人东倒西歪之际,唯一屹立不倒的,竟然是花家。一行四人,全无异状!

花冬青从袖中捻出一些粉末化在茶里,透亮的茶水瞬间成了绿色。果然有毒。

见花家众人无恙,白卓首先发难:“花冬青,你竟敢下毒!为了花家一家独大,你竟然出此下三滥的招数,无耻至极!”

“休得胡言!”花冬青怒不可遏,拍案而起。

“不是她。”商隐运功之际,替花家解释,“花家饮水与别处不同,外加万花深潭遍布奇花异草,只要在那里待上一月,便可于半年内百毒不侵。”

“水?有什么不同?”沈翎只知画岭的水多有甜味,却不晓得有此功效。

“画岭之水乃是山泉,这就要问你祖上在水源边上种了什么东西。”越行锋一脸闲适,似乎看不到周遭惨状。

白卓才不信这般鬼话:“胡说八道!就是你花家下毒!毒死所有人,对你有什么好处!”

花冬青最烦白卓,见众人又遭其煽动,目光皆变得狐疑莫测,自是发怒:“连你都不知道对我花家有何好处,我又何必下毒?无凭无据,少来诬陷!”

话是这么说,但眼下的情况确是百口莫辩,的的确确只有花家安好。

沈翎心知再这样下去,闹出了人命,花家可就洗脱不清,就算商隐偏颇,亦是无济于事,遂对花冬青道:“表姐,你还是先帮他们看看。”

“我知道。”花冬青虽不情愿,但也不得不施以援手。分明是有人想陷害花家,但繁吹谷的守备远胜画岭,外加有商隐在场,究竟是谁有如此胆量?

商隐将商禹体内毒性稳住,淡定自若的命人封锁山谷,彻查水中之毒,然从花冬青的脸色上看,情况似乎不太乐观。

越行锋断定下毒之人必是在场宾客,但众人皆已中毒,若下毒之人亦在其中,那么此人也算够狠。若花家无法解毒,岂不是连自己的命也要断送?但,如硬要从中寻出这么一个人,也并非无从下手。

柴石州,他面色苍白,显然也中毒了。然他神色虽是痛苦,但眼神却是静的。

越行锋眼珠一转,静静瞧着沈翌。他从头到尾都坐在那里,冷漠到不可思议。

这时,花冬青探完所有人的脉象,眉心紧蹙,看着商隐,摇头。

一个动作,被所有人看在眼里。连花家也无法化解,看来是全无希望了。此刻的白卓也顾不上指责,只余下一脸悲怆。

沈翎静默一旁,他虽不知今天的事对谁有利,但他可以肯定,这事对花家绝对是有百害而无一利。有人要害花家,意图明显。

“让我来吧。”商隐发话。

“不可!”花冬青拦下商隐,“我知道你功力深厚,但这样做无异于自损。你不同于常人,若因此丢了性命……”

“你担心我死?”商隐面容宁定,一抹笑意转瞬即逝。

沈翎看不下去,急忙上前:“真的没有办法?”

商隐言语幽幽:“她有。”顿了片刻,又道:“她有能力防毒,又为何没有能力解毒?冬青,以你的性子,定会救下在座之人,只不过,你想用另一种方法,耗时弥久。只怕你配出解方,他们早已没命。”

花冬青的脸色变了:“一只香引蝶,便是一条人命。凭什么要我用花家的一条人命去便宜那些人……总之,这毒,我会想办法。”

沈翎只听到一个重点,迅速摘下花冬青腰间的小竹篓:“香引蝶可以解毒,就拿出来呀。”

花冬青冷声道:“香引蝶与养蝶人共生,它死了,那个侍蝶女就得死。”

“什么!”沈翎手一抖,竹篓掉在地上,一只金蝶飞舞而出。

沈翎记得,那个侍蝶女本就活不长久,如今竟是……要死?他问:“香引蝶不是也吸过我的血么?”

花冬青摇头道:“可多年豢养它的人,却是那个侍蝶女。”

“搞了半天,那个人只想要一个侍蝶女的命?哈哈哈哈,会不会太可笑了?费了这么大功夫毒倒所有人,只为了这个?”越行锋讪笑着,“我看那人定有别的念头。”

“什么念头?”

“那只有等你救了人,才可能知道。”越行锋说着,目色瞥去某个方向。

沈翎急道:“那不是一样得死人!不行!那个姑娘本就快要、快要……”

越行锋缓步走近,音色低沉,唯旁人可闻,“世事本是如此,有取、有舍。你为众人之首,更须明白这个道理。如同战场之上,死士引路,大军合围。今日仅仅是一条人命,在大局面前,不过是小小牺牲。”

沈翎似懂非懂:“牺牲?”

越行锋说给沈翎,亦是说给花冬青:“你手上握着的,不是一个侍蝶女的命,而是整个花家。”

第122章 忠心不二

最终,花冬青将随身携带的香引蝶化末,解了众人的毒。

如意料之中,那些人全无感恩之意,只为捡回一条命而感到庆幸。

事后,花冬青立刻知会留守定州的武侍,抽调人手返回画岭,处理那位侍蝶女的后事。

而沈翎,独自一人躺在房中,久久不得安宁。

越行锋说的话,他并非不懂,从小耳濡目染,战场上大取大舍的事,自是听过不少,也很钦佩那些果敢的将士。可是,当事情落到自己身上,竟是这般无所适从。

窝在房里已有半日,花冬青本是要沈翎一同去给那些人收拾些清除余毒的药,但他实在没法直视那些嘴脸,最后由越行锋代劳。越行锋这么一走,沈翎又觉得无趣。

心中烦闷无处可诉,沈翎便想到隔壁房里的沈翌,心想兄长久历战场,应当看得比较通透,说不定与他说上几句,能宽心一些。

抱着这种想法,沈翎起身出门,却在开门的一瞬,透过窗纸,隐约瞧见有人从屋里出来。

拉开门缝一瞧,是沈翌。他手里貌似攥着一样东西,像是铁片。

沈翎感到疑惑,这位兄长向来闷得很,在谷中更是碍于身份,少有走动,出席赏花宴全然是为了护卫左右。眼下莫名其妙出门,莫不是有人找茬?

疑虑渐次加深,沈翎终是熘出门,偷偷跟在后边。

*

顺着一条山道,七弯八拐上了后山。沈翎怕兄长察觉,跟着较远,若非此处只有一条道,他准得跟丢。

行得越深,越是静谧,耳边只余下零星落水声。与此同时,沈翌亦在前边停步。

沈翎脚底打滑,拽了石壁上的藤蔓才稳住,此时也不敢再上前,只得远远看着。

一丈长的小石桥上,似有人在等着沈翌,那身白衣颇为眼熟,尤其是他腰间蜀锦。沈翎惊得捂嘴,默默念出他的名字:柴石州。

兄长来找他干什么?沈翎想不明白,想听他二人说些什么,奈何距离过远,仅仅能瞧见两人之间的动作。

只见沈翌把一枚铁镖甩在柴石州身上,那个柴石州居然特别不要脸地笑吟吟地接了,然后一张嘴张了张,像是说些什么,又激怒了沈翌。

对,激怒。一个柴石州。居然轻易激怒了如冰如霜的沈翌。

沈翎看呆了。若记得不错,他是第一次见兄长动怒,且是怒道脖颈发红的地步!

再然后,沈翎情愿自己看花了眼,情愿相信那个人不是沈翌……那个人竟然抬手抚上兄长的唇,而他的兄长,却无反抗……

这是怎么一回事?沈翌不该恨柴家入骨么,怎么时而争锋相对,时而顺从?

沈翎听不清两人对话,唯一能做的,便是瞪大双眼,把一切举动看个一清二楚。

从沈翌的动作来看,他确是厌恶柴石州,但又牵扯不清,莫不是……受制于人?

沈翎猜得头疼,便想走近一些,哪知刚一个步子出去,眼前却多了一团黑乎乎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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