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陌没有点头,也无否认,他说:“我随常长老一同出城追击少主……公子,只是我半途擅自离去,待他们回撤,方才现身。”
越行锋知晓影魅之身擅离南越是何等罪责,绝不止是牵连家人那么简单。
颜陌自然也明白这一层,故补上一句:“公子莫要担心,属下乃是孤身一人,并无亲人。”
看他眼神恳切,沈翎算定他是不会走了。
如今越行锋独身在大崇境内,虽有沈家家将顺便护着,但终究算不得事,有个死忠的能跟随左右,无疑是一大助力。
沈翎慢慢挪到越行锋身边,在他后背戳了戳:“别问了,他也算诚心,就留下吧。”
越行锋叹道:“现在不是留不留的问题,而是我们可能都被监视,我们之间莫名其妙多出一人,更可能引人注意。他若想留下,只怕要吃点苦头。”
颜陌眼里尽是光芒:“只要能追随公子,刀山火海,在所不辞!”
又是慷慨激昂的一句誓言,越行锋摆了摆手:“不用刀山火海,就是得去牢房待着。你千万不可暴露南越的身份,就当自己是行刺沈二公子的刺客,只不过,那些都是沈家的家将,他们不会对你客气。”
颜陌自觉干脆地交出匕首长剑,还有一些暗器,看得越行锋和沈翎目瞪口呆。想不到看似平常的衣衫厚度,竟然能藏这么多东西。
越行锋俯身拾起长剑,没有捡其他东西:“剩下的,你留着。天明之前,想办法离开牢房,带上你的货物在北城门的客栈等候,再多准备几套随从衣物。”
颜陌迅速将零碎物品收起,点膝道:“是,公子。”
沈翎意会越行锋的眼神,清了清嗓子,扑去房门扒开:“来人啊!有刺客杀人啦!”
不到片刻,沈家的几个家将从远处跑来,拳脚不留情地把颜陌绑了去。
等人走光,越行锋蓦地将沈翎抱去睡榻:“好好睡吧,也许只有这一晚了。”
沈翎自然明白他的意思,玩笑道:“貌似遇上你以后,就没几天睡得安生。”
明知是他有意调笑,越行锋仍是听得心疼,张臂把他给搂了:“我们明天就上路,等到了京城,救出你哥,办完事,就可以了。翎儿,再过段日子就好。”
沈翎窝在他怀里,嗅着他的气味,想到未来的日子又是颠簸,安宁的日子恐怕就这一晚了。心弦颤出柔和的音色,脑子变得混混沌沌:“越行锋,今晚……可以么?”
某人难得主动,越行锋岂会不想这事?但一想到明日,遂抑制情动:“你看你,都困成这样了,还是多睡一些,免得明日没精神。”低头瞧他有点失望,于是亲了又亲,“难道我们还缺这几日?”
*
一觉睡到天大亮,沈翎接受越行锋精心服侍,随后两人一同出门闲逛。
刚刚大败衡州的南越少主在大崇境内明目张胆地出现,且在光天化日之下,与沈家二公子一道逛街……
幸亏街上百姓不知两人的身份,否则认出一个,接连认出第二个,两人被百姓拿菜刀追着砍不说,搞不好还逼迫沈氏家将把他们撵出江城。常目的人定在城外虎视眈眈,若一个不留神,一切心血都将付诸流水。
两人在街边小摊坐下,沈翎一路尽量表现得自然,但难免有些惧怕,就担心那些人忽然从某处窜出,杀他们个措手不及。
越行锋将馄饨面摆到沈翎面前,把筷子塞去他手里:“看什么,吃东西。”
沈翎机械地接过筷子,动作跟刚才街边吃糖葫芦串没有两样。僵硬地夹起一颗馄饨,还没吃到嘴里就跌回汤碗,汤汁溅了一身。
“别动,我来。”越行锋敛袖替他擦唇边的汤汁,擦着擦着,居然吻上去。
“唔……喂!”沈翎顿时满脸通红,奋力将这色心骤起的某人给推开。瞥见摊位老板默默看着,先是给瞪回去,而后怒视越行锋:“你干什么!这是大街上!”
“再亲亲嘛。”越行锋不依不饶地凑过去,手也不安分地搂住那线条完美的腰肢。
“太过分了!”沈翎想要反抗,却是一如既往地败下阵来。
越行锋再次迫去他唇边,却没有亲吻,反是定在一寸之处,低声道:“有人盯上了。”
沈翎周身一颤,吞了吞口水,认真看着迫在眼前的这人:“那是怎样?”忽然痛下决心,郑重道,“要么,再亲……一下?”
越行锋笑着退开,不忘在他腰际一掐:“算了吧,何必亲给他看?”这头说着,又端了碗坐到沈翎身边,趁机说道,“我们吃完了就回去。别忘了,还有人在城门口等着。”
沈翎委实不知越行锋在说些什么。一边说吃完回去,一边又提醒颜陌在城门等候,这完全反方向的两件事怎么叠一起去了?
“得把他们给引回去。”越行锋警惕地瞄着四周,手里给沈翎喂汤的动作依然不露马脚,貌似唇齿不动,实际已出了声,“冬青说了,她和商隐几乎没人看着,所以离城的事由他们准备。等我们吃好喝好回去,把门一关就万事大吉。”
“哦。”沈翎头皮发麻地点了点头,吞下递到嘴边的一口汤。
*
当日入夜,沈翎屋舍外的墙下接连发出闷响,一众黑衣暗客跃下墙头,闯入屋内。
窗纸银光一闪,似有一物疾速刺向睡榻。
紧接着,“噌噌”剑鸣,连惨叫也无发出一声。
漆黑的房中,又是安寂一片。
第225章 蜀地商人
回想昨夜的事,沈翎仍旧心有余悸。实在太快了。
他与越行锋吃饱喝足返回住处,把门扣紧,一直等到日暮。本以为会发生什么惊心动魄的事,哪里晓得越行锋打开衣柜,就飞快地把他给拽进去。
关键是,打开衣柜,竟然是一道门!
越过暗门,是院子边角的储物小间。那头地方偏僻,有人监视也绝不会监视去那边。
那个衣柜,沈翎之前看过,平常得很,至于为何多出一道暗门,问了越行锋才得知,那是晨间趁他们外出的空档,商隐和花冬青的杰作。
敲坏了人家的墙,理应开熘才是。可是,当沈翎随越行锋前往城门附近与颜陌等人会合时,居然不见商隐的影子。连羽都被送进车舆暗门后护着,为何独缺他一个?
上了马车,见了花冬青,沈翎才问出一二。
原来依照计划,商隐就是留在江城断后的那个人,且断的还是沈翎和越行锋的后,也就是代替他两位睡在房里,待到杀手前来,他就一跃而起,将那些渣滓一次解决。
现在问题来了。如果商隐动了手,那么赢是必然的,难以脱身更是必然的。
当日商隐以轻功上了城楼,而后入城,可谓是众目睽睽之下的举动,江城的守卫定然经一事、长一智,想法设法也会断了他轻功的念头。
综上所述,商隐以一人为代价救了所有人,且在一定时间之间,无法离开江城。
想到这里,沈翎又是愁云满面,生怕商隐出了差池,他的身后可是隐世各族的危险平衡。
但想到这些又有何用?马车彻夜奔驰,已回不去江城。
*
稍微睡了两个时辰,沈翎仍是没什么精神,心思深了,就难把事放下。
两只眼珠子在车内逛来逛去,揭开帘子看后边木架上的一对上品蜀锦,沈翎拍拍脸颊,让自己再度清醒意识到,一行人现在的身份是蜀地商旅。
低头瞧着自己一身蜀地衣饰,明显有些不习惯,不是没见过蜀锦,而是在大崇,很少有人把蜀锦奢侈地披挂全身,就算是柴石州那样的官宦子弟,也只是拿它做个腰封。
嗯?官宦子弟?沈翎一拍脑袋,暗道自己把人分得可真清楚。说自己就是纨绔,说别人就是什么官宦世家公子……怎么想也不甘啊,想好好当个官宦子弟也晚了不是?
“一大早的在想什么?”一双大手从后边缠上沈翎腰肢,熟悉的气息在他耳畔沉浮。
“换人了?”从他的唿吸,沈翎便知他有些疲惫。昨夜他让颜陌在车内歇息,直到天明两人交接,他才能进车里睡上片刻。
“嗯。”越行锋低低应了声,“你放心,凭我们现在的身份,入京应当不难。”
“就因为卖蜀锦?”沈翎并不相信蜀地商人有何特别之处,京城卖各处珍宝的人多了去了,蜀锦在京城只算一般货物。可以说,根本不起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