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说完了,夏时靠坐在沙发上,白手套不知何时也爬上了她的膝头。
她眉眼之间的忧伤衬得整个人很不一样,异样的柔软。宁衷寒看得有些愣,是了,几次接触下来这姑娘浑身都是刺,可现在这状况就像是被人把刺儿全拔掉。
他握紧手里的杯子,喝了一口,到嘴里才想起来这是酒不是水,到底还是硬着头皮喝了下去。
宁衷寒清了清喉咙:“我能做些什么?还有,今天早上后来……是怎么回事?”
夏时眼风扫过来,如丝。她放下酒杯拍了拍膝上的狗,站起来,走到门边,望着宁衷寒。逐客的意思很明显。
宁衷寒也不是什么不识趣的家伙,从善如流往外走,即便他仍有许多疑问。他想问问她直播的事,想问他和熊童谣的事,可现在都问不出口,她看起来很不好,很伤心。
门开了,门内门外。
“谢谢你关心童谣,”夏时说完,加了一句,“希望你暂时别透露出去。”
宁衷寒一手扶着墙壁,低头看她,墨黑的眸子闪着水光。点头。
门被轻轻关上。
宁衷寒往旁边走了两步,到底还是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酒劲上来,晕得慌。
夏时喝光杯中的酒,刷完杯子,看看时间还算早,定了个闹钟。
她靠在露台上看着近处、远处的高楼霓虹夜景,多美呀,思绪随着飘扬的窗帘飞啊飞。
第 8 章
从童谣家里带着狗回来的那个晚上,夏白术说让非盈过来陪她,她没答应。夏白术那么大块头的家伙赖着不走,到底还是被夏时连推带搡地赶出了门。
站在门口,夏白术仍是皱着眉,交代着让她别想太多,睡一觉。她点头答应。
结果她一夜没睡。换了新环境白手套好像不太适应,一整晚都焦躁不安,哼哼唧唧地到处撒尿乱钻。夏时跟着它后面安慰、收拾。
她一点都没嫌烦嫌脏,反而觉得有这么一件事情可做,真好。
白手套已经很老了,不爱外出散步,总是找个地方一趴一整天。后半夜它闹得累了,终于愿意安静地趴在夏时的床边。
夏时趴在床沿和它大眼瞪小眼,慢慢地人和狗都睡了过去。
等她一觉醒来已是日上三竿,屋里满是香甜的粥味。
谢非盈悄悄伸头进来,看到她坐在床头发呆,走了过去。非盈和白术青梅竹马,两人一毕业就结了婚,如今孩子都已两岁多。
谢非盈坐到床边抱了抱她,没说话。夏时回抱住她。两人都默契地叹了口气。
非盈煮了红豆粥,很香,给白手套单独煮了鸡蛋黄。也不知道她是什么时候来的。
餐桌上自然说到了熊童谣,非盈红了眼,和夏时不同,她挺爱看童谣的直播。
“再等两个月,莳鹿10周年,童谣就能拿奖了。”谢非盈叹气。
这件事夏时也知道。熊童谣不知和她嘚瑟过多少次。莳鹿直播十年前创办,熊童谣是创办之初第一批开播的主播,从十年前的8月8日开始,到今年的8月8日,将会是整整十年的满勤直播记录。这是个对于直播从业者来说无上光荣的记录。
莳鹿公司从去年底便开始策划今年8月8日的颁奖礼。
夏时知道,熊童谣非常期待也非常重视。她热爱直播,把这当作她毕生的事业。她软磨硬泡且花了巨资找姐姐定制了一款礼服,期待着颁奖礼的时候穿着礼服去领奖。她已经开始写获奖感言了,她说已经改到了第十三版。
只差两个月不到的时间。在漫长的一生之中,两个月实在太短。近在咫尺。
可现在,一切都已结束。
“非盈。”夏时脑中一个疯狂的念头闪过,她看过去,眼中闪着光,她将那个念头抓住。她应该试试的,帮童谣拿回这个奖。
然而雄心壮志没多久就遭受了打击。
莳鹿公司的会客室内,夏时和谢非盈面前摆着骨瓷杯泡好的挂耳咖啡,对面坐着自称是张副总的主管彬彬有礼。
当时赵警官之所以联系到她,是从莳鹿公司方面下的手。童谣在公司留存的信息中,紧急联系人一栏填的是夏时。
张副总问明她们的身份,立马急切地询问了熊童谣的消息。公司从昨天接到警察的电话后一直联系不到她,他们从警察局方面暂时还没有打探到什么有用消息。
夏时有些犹豫,说明来意之后到底还是没有提及童谣的死亡。赵警官交待过暂时不要将信息透露出去。
张副总三十多岁,很年轻也很圆滑,他脸上的笑容不变,可说的话却字字都是拒绝:“主播的账号密码这些是绝对机密,除了她本人以外,任何人无权向外透露。我们有非常严格的保密体系,事实上我本人非常愿意帮助你,但非常抱歉。”
“那你们为什么就可以向警察透露我的信息?”夏时追问。
张副总笑着:“紧急联系人一项本就是为了在紧急情况下使用,这可不算泄露信息。”
谢非盈朝他眨眼,撒娇道:“真的不能帮帮我们吗?我们确实是有正当理由的,况且你也验证过了,我姐确实是童谣的紧急联系人,这也说明她们之间关系的特殊。难道这也不行吗?”
张副总仍旧摇头。
这人油盐不进,此路不通。
夏时看了他一眼,拉起谢非盈就走。谢非盈出门之前回头朝着他大大地哼了一声,和这人说话真是浪费表情!
回了家,两人一筹莫展。
夏时有一搭没一搭陪着白手套玩,谢非盈在一边和老公聊着微信。
“我这边没事的,你回去吧,出来这么久宝宝该找你了。”夏时说着。
谢非盈噼里啪啦打着字,头都没抬:“我难得出来放放风,再说了,那小子也该学会离开妈妈独自成长!”
夏时笑,她有好些天没见到小家伙了,真是有些想他。
吃过午饭两人随便找了部电影,靠坐在大沙发上一起看。
是一部印度的歌舞片,夏时兴趣缺缺,自小学舞蹈的谢非盈倒是看得起劲。午后时光漫长,窗帘拉起,室内昏暗,屏幕上的光闪着。
夏时盯着色彩斑斓异常热闹的屏幕发呆。
这事不能就这么结束,她还有时间。她知道她可能在做一件别人眼中十分可笑且毫无意义甚至是错误的事情。可她就是觉得自己必须得做些什么,为了童谣。
“帮二姐个忙。”她拿起手机给堂弟夏星川发了个信息,这个点他应该正在学校上课。
“赴汤蹈火,在所不辞!”夏星川秒回,立马又接了一句,“下次我哥退休的电脑能让我拥有优先继承权吗?”
*
夏星川从警车上下来第一句话说的是:“二姐,咱俩这下全军覆没啊。”
夏时默然。
星川走到夏时身边,瞅了眼旁边的警察叔叔,凑到她耳边小声说道:“二姐,一会你什么都别说,这事与你无关,我来扛。我是未成年人。”
夏时抬胳膊一巴掌拍他头上,拍的他嗷一声叫出来,引的前面的警官回头盯了好几眼。
“夏星川,只此一回,犯法的事儿不能干,知不知道?”
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好像不太准确。夏星川十分郁闷,合着什么话都让他二姐给说了?嘿,是他夏星川要犯法的吗?
夏星川比他二姐高,且仍在发育中,他看她的角度越来越趋向于俯视。他们夏家的姑娘长得都好看,二姐更是长了一张不输当红女星的脸。可他觉得他二姐也就长了一张聪明的面孔,其实人挺傻的。
“夏星川,16岁,博大计算机系学生?”
桌子对面的警官翻着手上的资料,边看边抬眼瞥他们。夏星川点点头。
“可以啊,还是个神童。”
夏星川一点不谦虚,点头:“是还不错。”
夏星川是从课堂上被网警叔叔叫出教室的,当时他迎着阶梯教室里一众比他年纪都大不少的同学,心里颇有些得意。夏星川从小就是个神童,接触到计算机之后更是显露出了十足的兴趣和天分。去年他以高分通过了博雅大学的自主招生考试,破格被录取。
“严肃一点,”警官看着他,“说说吧,怎么回事?好端端的黑了人家公司网络干嘛?”他说完瞥了一眼夏星川旁边的夏时。
莳鹿公司一早报警,昨晚公司网络被人侵入,所有主播账号密码全部被盗,其中熊童谣的账号被人异地登录使用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