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衷寒在这首歌中讲了一个简单而又有些忧伤的小故事:一个小男孩在五月的第二个星期日砸掉储蓄罐独自去了游乐场。游乐场里满是一个个家庭。孩子们全都牵着爸爸妈妈的手,从旋转木马玩到海盗船。笑声尖叫声响在他的耳际。突然他看到一个卖花的少女,许多的孩子都找她买花。小男孩也排着队跟在一众小朋友身后,轮到他的时候他买了一小束美丽的康乃馨。当他抬起头时,看到那些买花的小孩子把花儿送给了他们的妈妈。他低头,看着手中的花,问自己,我的花要怎么办呢?
夏时伸手摸了摸非盈的头,自己转头望向窗外,窗外的景色被蒙了一层水雾,不清晰。
家里人等着他们吃饭,谢非盈一下车进了屋就把儿子抱在怀里猛亲了好几口,弄得夏好有些不知所措,一面擦口水一面往外挣扎。
夏时明白她的这突如其来的情感,看过去,心里还挺感慨。
电话响起时午饭刚吃到一半。妈妈今天亲自下厨做了清蒸鲈鱼,去接电话之前夏时盯着夏星川威胁,让他别把鱼给吃光。
夏时走到客厅茶几边,拿起手机,又是个未知的固话。铃声响着,她皱眉,实在是有些生理反感。
接通电话,对方自称是某某律师事务所,请她下午到律所一趟商谈有关熊童谣的遗留财产问题。
她下意识回答道:“她的遗产,她父亲会和你们协商处理的。”夏时没有忘记今天上午熊成慎匆匆离开之前说的就是他要去见律师。
对方听完后非常礼貌地回答她,熊童谣的父亲确实已经在他们律所,熊童谣生前将财产做了公证并留有遗嘱。而根据相关要求,他们必须在夏时在场时才能宣读遗嘱。
夏时对这一切一无所知。童谣立了遗嘱?她不知道,她从来没有听她提起过。
“可她父亲是她唯一的亲人。”夏时说道,虽然她明白对面的律师了解的情况不一定就比她知道的少。
对面的女声依旧非常礼貌而职业,说他们早已知晓,并强调希望今天下午夏时可以抽空去律所,或者方便的话他们也可以去她指定的地方。
夏时答应下来,下午会准时过去。对方交代挂完电话之后会用手机通过信息将具体地址发过去,并且到时候有任何问题都可以联系那个号码。
夏时说好,然后挂断。皱着眉,一脸狐疑。
桌上众人听完她说的也都有些不理解。熊童谣二十多岁的年轻人,平时身体健康,事业顺利,生活富足,好好的怎么就立了遗嘱。而且,她的遗嘱肯定与夏时有关,否则律师不会要求必须她在场才宣读。
“她是不是留了一部分财产给二姐啊?”夏星川突然冒出来这么一句话。
大家都朝他望去。夏时想回他一句不会,可开不了口。按照目前的所有已知信息推测,夏星川随口说的这一句话可能真的是非常接近事实的。
她突然觉得心里涩涩的,为了童谣。这个女孩从来都是这样,别人给她一颗糖,她愿意回报给对方一屋子的糖果。她缺爱,渴望爱,也害怕爱。
夏时不想要她留下的任何财产,夏时不需要。她唯一需要的只有熊童谣,活生生的熊童谣。
妈妈轻轻敲了下碗沿,瓷与瓷碰撞,发出清脆的一声。
“都先吃饭,不管是什么情况,去了之后自然会知道。”她望望桌上众人,拍板,“吃了饭我跟小时一起。”
其他人还有要说话的,被她瞪了一眼全哑火。
谁是家里真正的一把手一目了然。
*
阳关道律师事务所位于城区黄金地段一幢写字楼的7层,名字起得还挺风趣。
出了电梯一眼就看到律所的名牌,前台小姐露出甜美的微笑,热心询问。她一开口夏时就听出来是电话中与她联系的人。
这家律所装修得十分朴素,夏时想着,除了这里她唯一去过的律所就是桑未殊的,未殊的律所比这儿看起来奢华不少。
前台小姐把夏时和妈妈引到一间小会议室前,她推开门,夏时一眼就看到了坐在会议桌边的熊成慎。会议室里只有他一个人,仍旧是上午他们分别之时的穿着。门一打开,熊成慎立马抬起头,而后站起身。夏时看了一眼,熊成慎面前的会议桌上放着一个粉色钱包,童谣的。
夏时没开口,妈妈向对方说了句你好。
熊成慎望过来,与上午以及之前警局见面时的表情不同,他此时的目光带着审视与怀疑。他点了点头,没开口。看来从上午到这儿之后他一直没有离开过。夏时抬手看看时间,快两点半。
前台小姐给她们倒了水,交代道李律师马上就到,而后跑进跑出布置会议室内的投影仪。
李律师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中等身材,微微有些谢顶,长相憨厚。他来的很快,手里提着几个文件盒,和夏家母女握手。
几人依次坐下,李律师先做了自我介绍,先解释道这间会议室是全天24小时录音录像的,而后交代众人检查一下他手中东西的密封情况。
盒子上有熊童谣的签名,字体端正,一笔一划写得认真,有她的私章、手印和律所的各种纹章。
夏时认得她的字,童谣写字就是这样,小学生一样。她点头确认。
李律师看向熊成慎,见他迟疑着,朝着周围众人看看,又盯着盒子看,最后终于点头。
李律师示意助手拉下窗帘,关闭室内灯光。屋子黑下来,只有正前方屏幕亮着。
两个文件盒,李律师先打开了上面这个,取出一张光盘。他将光盘插-进电脑,点击鼠标,投影仪幕布上显现出视频画面。
点击播放。
画面中的熊童谣坐下,朝着镜头问了句,可以开始了吗?而后像是得到了回复,咳了声,开始说话。
夏时心中一凛,这视频绝对不是近期录制的,甚至不会是这两年录制的。
视频画面中的童谣短发,这至少是4、5年前她头发的长度。
“小时,你好。”她朝着镜头笑,像是有些害羞,“哎呀,这么和你打招呼可真奇怪。”
夏时的眼泪不受控制地涌了出来。
“如果你能够看到这个视频,那么说明,那时候我应该死了。”熊童谣的语调轻松,笑着,而后笑容慢慢消失,“你肯定在哭,你别哭。你哭了我会难受的。哦,不对,那时候我该不知道了。”
妈妈递了张纸巾给她,轻轻拍了拍她的背。夏时接过,抬手胡乱擦掉眼泪,眼睛压根没有移开视线。
而后像是有人提醒了她什么,她深吸了口气,低头看桌上的纸页,再抬起头时,脸上又挂上了浅浅的笑容,念道:
“遗嘱
遗嘱人姓名:熊童谣,年龄:21岁,民族:汉族,户籍所在地:博雅市寿化区
身份证号码:xxxxxx
我在此立遗嘱,对本人所有的全部财产,作如下处理:
(一)我自愿将下列归我所有的财产遗留给夏时:
……
我遗留给夏时的财产,属于夏时个人所有。
……
立遗嘱人:熊童谣
2016年6月12日”
这个视频时间并不长,大部分的时间里熊童谣都在细数她的所有财产,车子、房子、存款、投资,还有她的狗。
熊童谣把自己身后的一切都留给了夏时。
第 15 章
视频播放结束,画面定格成一片黑色。
熊成慎嚯地从椅子上挺立起来,呼吸急促,不敢置信地吼道:“不可能!没了吗?没有了吗?视频结束了吗?怎么没有我!”
是了,从头到尾,熊童谣压根没有提起她在这世上唯一的血亲,她的父亲。
熊成慎冲到电脑边上,被李律师拦住。可他嘴里仍不断嚷着:“我是她爸,我是她老子,她什么不是我的?我的命都是我给她的……”投影仪的光照在他的脸上,斑驳,狰狞。细小的微尘在光柱中旋转、飞舞。
李律师朝一直站在门口的前台小姐使了个眼色,对方悄声开门出去。
李律师让他冷静一些,半扶半推着将他推回座位,说是这是五年前的资料,这几年熊童谣小姐做过几次增改,最后一次是今年的春节之后。
熊成慎看看他又看看对面的夏家母女俩,喘了几口粗气,似是在努力按捺自己的脾气,坐了回去。两手握在身前不断使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