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弦一惊飞快地看了眼四周，低声道：“别闹。”
“还想亲耳朵。”陆喻九抱着他的胳膊，摇着手撒娇。
“……不行。”
“嗷……”陆喻九靠在他胳膊上，尾音拉得长长的，音调撩人。
迟弦受不了，低头下去一点，陆喻九飞快地亲了一下，笑得得意，他整个耳朵红了起来。
迟弦不明白，她这个年纪，怎么这么能撒娇，用力揉了揉心口，觉得自己真是没办法。
刚到教育学部门口，就看到夏恪等在楼下，陆喻九看了一眼迟弦，示意自己是无辜的。
夏恪应该是因为看卷宗的原因，今天特意带了个金边的眼镜，看起来多了几分儒雅。
“学姐好，方便介绍一下吗？”
“我老公，迟弦，夏恪，盛老的学生。”
迟弦心情很好，礼貌地和人家打了招呼。
“学姐居然结婚了。”夏恪惊讶。
他看陆喻九也就二十五六的年纪，没想到已经结婚了，而且对方看起来也很年轻。
他之前在盛平漾那听到不少关于陆喻九的评价，原以为像陆喻九这样学术能力很强，经验丰富的人在这个年纪已经鲜有了，却没想过人家居然还结婚了。
心里一阵惊讶后，夏恪忽然发觉自己有点歧视心理，思维定式，然后暗暗地批评自己狭隘。
陆喻九并不多言：“上去吧。”
“这位要一起吗？”夏恪礼貌地问。
“不用了，他是来送我的。”
陆喻九和迟弦悄声说了两句话之后和夏恪上楼。
“学姐这么早就结婚了吗？”
陆喻九沉思了一下：“不早吧，快三十了。”
夏恪委婉笑了笑：“看不出来学姐这个年纪。”
陆喻九失笑道：“那你说我看起来有几岁？”
“至多二十六。”
“真会说话，我先生二十四。”
夏恪的步子一顿，这个两个到底是什么人，他不觉得一般的男人配得上陆喻九，想必那个年纪和他相仿的男人也有什么不得了的地方。
这个念头一起，夏恪又暗暗地批评自己狭隘，配不配得起关他什么事，爱情这种东西……
陆喻九见他在发呆，催促他：“老师可能等着急了，我们快些。”
事实上，盛平漾完全不着急，甚至都没感觉到他们已经来了……
等他终于看完一节，从垒得人高的卷宗里抬头，眼神诡异地看着他们。
“看看吧，这是口供，校园霸凌。”
夏恪猛抬头：“那会不会减刑？”
“不好说……”
夏恪顿了下，没再继续说什么。
陆喻九了然，心领神会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在一边坐下。
这两天里，陆喻九除了回酒店休息，就整天待在办公室里，翻阅整理归纳了这些年来类似的卷宗，青少年犯罪的原因都基本相似，原生家庭，校园霸凌，家庭贫困，留守儿童……
真相的背后或许有很多不堪，但毕竟生命只有一次，做了坏事就必须接受惩罚，但同时受到惩罚的，也不应该只是一个人……
会议上所总结的报告是他们能公开的最大极限，而真正的故事，只能少部分人去了解。
陆喻九有时候会觉得这个世界很温柔，不敢把最深的邪恶全部抛在阳光下，任人鲜血淋漓地去评价讥讽，有时候也觉得这个世界也很残忍，很多恶得不到纠正，让人看不清真相。
她能做的是什么？
她希望做的是什么？
不过是不希望有下一个案子再发生……
最后一天，三个人去了那个孩子的学校，车开了很久，三、四个小时，来到一个偏远的村镇，经济并不发达，公路上少见有树，车子开过去，沙尘浮动。
盛平漾和学校沟通之后，在会议室等到了那个孩子的班主任。
班主任姓方，是个四五十岁的女老师，教数学。
盛平漾温声询问：“贺天平时在学校表现怎么样啊？”
方老师知道他是市里边来的教授，态度很是尊敬，可一听他谈起这个孩子，眼神里的轻慢肉眼可见。
“贺天啊，他这个人平时也怎么不喜欢说话，跟同学老师基本没什么交往，经常不交作业，迟到旷课，偶尔还会和别人打架……我对他关注不是很多。” 她随意地谈了谈，好像是对他真的没印象，到后面也说不出什么来。
“他从什么时候开始不来学校的？”盛平漾扫了她一眼，继续问问题，语气没变。
“半年前，忽然就不来了，他家里人也联系不上，我就一个老师，我能做什么。”
陆喻九转头看看窗外的天，灰蒙蒙一片，不见云彩。
很多时候，真正把人推向黑暗的就是漠视。
所有人都觉得他无足轻重，所以他也开始觉得别人无足轻重。
“那他平时在学校有什么异常吗？”
“异常？那我不知道，像他这样的孩子，我们这样的学校里有很多啊，一看以后就不会有什么前途，谁去关心他们啊，走了也好，少操一份心。”
陆喻九看不惯她的态度，听不了她说话，大力地开门，转身出去了。
“她怎么了？”方老师疑惑。
夏恪瞥了一眼，没有什么表情。
盛平漾继续问：“你们有见过他的是家长吗？”
方老师摇头：“没见过，他家长连家长会也从来就没来参加，怎么可能见到着，和他说过几次，都只说爸妈不在家，家里好像也没有其他人。”
“他身上经常带伤吗？”
方老师微微蹙眉：“这个我没注意过。”
“你们学校存在校园霸凌的现象吗？”
问到这个问题，她的目光颤了一下，然后笑得勉强地打着哈哈：“什么校园霸凌啊，不过是小孩子的小打小闹，都是不到十岁左右的孩子能做出什么事啊，小孩子玩两下就过去了，能有什么霸不霸凌啊，都是些小矛盾，不要紧。”
夏恪做笔记的手紧了紧，沉声对这个老师说：“您的这位学生因为犯了刑事案件，现在还在监狱里，警察那边怀疑是校园霸凌，这样说你现在还觉得不要紧吗？”
方老师“嚯”地一下站起来：“你们是公安局的？我什么都不知道，真的，我对他不了解的。”慌张得语无伦次，“我……我没有叫他做坏事啊，和我没关系。”
她的手因为惊慌，紧紧地抓着桌角，用力得指尖泛白：“学生打架我们真的管不了，他们，他们有时候连老师都敢打，之前就，把一个老师给……”
盛平漾用眼神警告了夏恪，和那个老师说：“没有怀疑你，我们只是过来做些调查。”
方老师哪里冷静得下来，在小村镇待了大半辈子，哪里见过警察专家问话的场面，之后，盛平漾再问些什么，她都老实回答，态度也不敢轻慢，但有用的信息不多。
盛平漾和夏恪从会议室里面出来，陆喻九站在门外的走廊上。
“听到了？”
陆喻九点头。
“你的脾气还得改改。”
陆喻九没有反思，张口便说：“可我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好。”
“一时意气，会让你错过很多。”盛平漾对她这个样子见怪不怪，夏恪有些诧异，没见过有人这样和老师说话。
陆喻九沉吟：“我只觉得，因为我还有意气在，所以对待这样的事才永怀热血。”语气轻柔，却异常有力。
“你啊……”盛平漾轻叹了一声，却不再说什么，挥挥手，“罢了，罢了。”
以前念书的时候，盛平漾就经常批评陆喻九这点，经常和当事人谈话就忽然来了脾气，摔门出去也是时有的事，盛平漾想不通她这个性子的人为什么会选择这个专业，但从未觉得不好，她的毛病，他也没严厉要求她改掉。
因为他知道，她是因为凭着这份了心情才热爱这个职业，他知道像她这样的人，会能做好很多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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校道上，陆喻九和盛平漾在等夏恪去把车开过来。
盛平漾不喜欢闲聊，陆喻九就和迟弦发信息。
盛老不动声色地看了她一眼：“有男朋友了？”
陆喻九老实回答：“结婚了。”
“什么时候？”
“没办婚礼，过两天带过来让您见见。”
盛平漾点头应道。
说话间，陆喻九感觉自己被人撞了一下，转身，低下来一看，是个小女孩，脸上都是泪痕，眼睛红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