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可恨吗？自然是可恨的，他们可怜吗？命运也确实不公。
那两个男孩在监狱里谈笑风生地说着自己的惨痛，那些悲伤仿佛不值得一提，那些在墙角的昏睡不醒，那些在厕所里的围殴，与那个被邪恶的手拉进不见五指的小巷……
她不敢继续回想，只能用力的闭眼，好像这样就会忘记。
她抬头看到盛平漾在讲台上谈论着现代中小学高校教育存在的缺陷，毫不回避地指出学校心理健康教育工作的形象工程，也顺带指出心理教育防控工作推进中存在的很明显的表现。
校部领导的不重视、教师压力过大的、专业心理教育工作者资源缺失等，无非就是这几点，陆喻九坐在下面仔细地听着。
却忽然觉得其实也并没有那么糟糕吧。
还有人在努力不是吗？
比如言煦，比如她的老师，比如她自己……
盛平漾在即将结束自己的发言的时候，和她对视了一下，陆喻九心领神会。
桌子下传来手机的震动，她拿出来看，是迟弦的信息，陆喻九笑了一下。
【迟弦：开完会了吗？】
【陆喻九：没，我要发言了。】
【迟弦：加油。】
回完信息，陆喻九拿着稿子上台。
她这一次受邀出席会议，是以全国优秀校园心理健康教育推广人的身份来的。
从陆喻九在帝都十三中任教导主任开始，就开始向校方提议大力推进中学生心理健康教育，转去了清城一中做了校长，更是让她把这项工作推进到极致。
进一中的第一年里，她亲自督改了学校的心理咨询室，请了五位专业的心理健康教育方面的专家轮流坐班，为他们学校的学生提供心理方面的咨询。后来通过预约，也向其他学校的学生开放。
然后按照他们学校的实际情况，每四个月举行一次全校范围内的青少年犯罪和心里健康知识教育讲座。
此外，对于学校教师在心理健康教育课程方面学习的压力，以及形式主义，陆喻九没有强求，她采用的是奖励机制，参加心理健康教育学习并测试通过的老师可以获得奖金，优先获得评职称的资格，而校领导想要继续连任就必须通过测试。
一年之后，清城一中的心理健康工作成效斐然，老师和学生都有在全国的心理健康教育赛事上获奖。
第二年清市邀请了陆喻九在教育大会上发言，厅长呼吁清市中小学校借鉴清城一中的心理教育普及方法。
这几年下来，清市不仅在这方面的成绩突出，多次获得中央机关的表扬，同时也成为了全国青少年犯罪率最低的城市。
陆喻九拿着稿子，首先是发表了对于这次意外事件的惋惜，然后对国内心理健康问题的缺失进行了浅谈，分享了自己的一些校园心理健康教育工作实施推行遇到的问题和应付这些问题的技巧。
大概二十分钟的发言，却让下面的人知道了这个来自清市二线中学的校长在这个领域的专业，成就与态度。
她恰到好处地告诉他们自己的成绩，却不让人觉得自大，讲问题很有深度却不让人难以理解，看起来年轻，却经验老道。这一番不长的讲话，让在场的所有人感觉到她用心，与对学生的关心。
讲话结束时，陆喻九轻轻呼了口气，坐到位置后面给迟弦回信息。
【陆喻九：我讲完了，快结束了。】
【迟弦：我这边也结束了。】
【陆喻九：顺利吗？】
【迟弦：不太顺利，明天应该还要开会。】
【陆喻九：那你也加油。】
迟弦看到这句话，不太在意地笑笑，想告诉她这件事不用他来努力，但又不想和她聊工作。
【迟弦：想吃什么吗？】
【陆喻九：想吃海鲜。】
这会儿迟弦没有马上回，陆喻九想着好像很多人都对海鲜过敏，就追问了一句。
【陆喻九：你可以吗？】
那边隔了一会儿才回。
【迟弦：可以，带你去。】
陆喻九有一搭没一搭的偷偷和迟弦聊天，忽然大家突然拍手，她吓了一跳，反应过来是会议结束了。
退场的时候，陆喻九收到了盛平漾的信息，留了她下来讲话。
盛平漾这个人就是这样，每次在什么学术大会前，看到熟人最多打个招呼，绝对不会你和多谈一句，开完会后，再重新把你叫过去开小会。
陆喻九最怕这种，战战兢兢地过去。
“许久不见，又进步了。”盛平漾收拾着自己的稿子。
得到表扬自然是高兴的，但陆喻九不敢表现，只能默默谦逊地说：“没有，学无止境。”
他冷哼了一声，脸上却是高兴的。
“过两天，这个男孩的口供我这边可以拿到，你记得过来。”
她浅浅的一笑：“好的，谢谢老师。”
这才是她来帝都出差的目的。
这位不苟言笑的老教授一言不发地收着自己的东西，收拾完之后才发觉身边的两个人还在，“你们还在啊，那就介绍一下吧，这个是我大三的学生，夏恪。”又扭头和旁边的年轻人说：“这个应该算是你师姐，陆喻九。”
两个人对视了一下，眼里都带着无奈，恭敬地把老人送上车。
-
盛平漾的车在拐角消失，陆喻九打量了一下面前的青年，白色衬衫搭了件蓝色的开衬，眉目俊秀，阳光而帅气，想了想开口问：“我是不是在哪里见过你？”
“应该是去年家长会的时候。”夏恪停顿了一下，补充道： “我妹妹在贵校念书。”
这倒是让陆喻九有些意外：“你妹妹是……”
“夏萤。”
那个小女孩陆喻九是有印象的，经常考年级第一，快高考跑去拍电影了，假条是她亲自批的。
“如果没记错，她现在应该在帝都参加电影拍摄吧。”
“没有，前两天去了古城了。”夏恪不知道想到什么，眉目间都是温柔。
“快高考了不担心吗？”
“怎么会不担心。”嘴里说着担心，但眼里明晃晃的骄傲。
“那边那个人好像在看你。”
夏恪用手示意了前面一个不远的地方，他刚说完，那个男生就朝他们走过来了。
陆喻九转眸看过去，一眼就认出来了，是迟弦。
“先走了。”
陆喻九不解释也没掩饰，干脆地道别。
夏恪学心理学的，看得人多，自是有经验，一眼就看出来了，眼眸一转，温柔的笑，朗声说：“学姐再见。”眼睛里看得出一些狡黠。
陆喻九笑了一下，“再见学弟。”
第二十六章
迟弦刚走近，就听见他们的后面两句，眉眼轻抬，夏恪一转身，他就拉过她的手大步走开。
陆喻九还没开口问他怎么过来了，就被一个劲儿地拉着，走得有些快了。
“怎么了？”陆喻九问他，说话带着一点喘气。
迟弦听出来了，慢了下来。
陆喻九看他不说话也不着急，慢慢地并肩走着。
刚刚因为案件的事还有些忧郁，被他这么一拉，就忘记了。
她走在他旁边，看着阳光穿过树叶在他们握着的手上留下斑驳的影子，心情和天空一样放着晴。
和他一起就这样走着，拉着手，不说话也好。
是下课时间，学生骑着自行车在校道上呼驰而过，脸上的笑容青春肆意，路过很久还能听到他们的笑声。
迟弦走到陆喻九另一边，让她走到里面，假装随意地问起：“刚刚那个男生是你以前的学弟吗？”
“算是吧，盛老的学生，刚刚我们在那送老师上车。”陆喻九解释，拉着牵着的手背到身后，俏皮地开口，“刚刚走这么快，是在意他吗？”
迟弦的指尖轻蹭她的掌心：“……嗯。”
陆喻九没想到他承认了，心里软软的：“他才大三。”
“可是你喜欢比较小的。”迟弦意味深长地看着她。
陆喻九一愣，坏笑：“你怎么知道我喜欢小的，嗯？”
“……”
“想说我喜欢你？”
迟弦直视她，漂亮的眼睛轻轻眨着，声音也轻，带着一些不确定：“你喜欢我。”
陆喻九认真地回视他，郑重其事：“下次告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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迟弦带她去了帝都很有名的汤记海鲜馆。
这家店陆喻九也是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