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麦企鹅,拖着我圆滚滚的身子,在办公室外的走廊上瓜兮兮地抓着一张纸旋转、跳跃!
一诊的成绩刚下来。老师印了本校的优秀作文,我拿到新鲜出炉的一看,爷的作文正好在第一页!
范文每个班都会发,这就意味着他只要一展开那张纸,就能看到"麦冬"两个大字。
喜滋滋!
我希望你能看到。
我知道你看得到。
26六月
崇华小破楼下,我半骑在自个儿blingbling的行李箱上,漫不经心地前后滑动。
蓝天、白云、绿树、白墙。
哎呀呀,多好的天气。
我眯起眼睛看着对面,露出一个微笑,像是江边晒太阳的小老太婆。
我在等宋清酒。她还在楼上收拾东西。崇华向来是高考文科考场,这次也不例外。我们在本校考,而本校的理科生却不在这个考场。想来定有段时间不能见到了,我想我们得像模像样地告个别才行。
得好好告个别才行。
我看着对面发神。
一波又一波男生、认识的不认识的、拖着拉着拽着自个儿的行李,在那条跑道上艰难前行,出了校门还有很长的路在等着他们。
好在我有定期带东西回家的习惯,如今只剩一个行李箱的东西而已。我懒懒散散地坐在那,不由有些庆幸。
这是我喜欢的利落干脆、不拖泥带水的感觉。
贺祈年最后还是出来了,身上背了那个蓝黑色的大书包,手上提了一个加大号白色布口袋,上面还印了一个大大的吐着舌头的皮卡丘。
有点可爱。
我估摸着他也得等到这个时候才出来,看到他了倒也没有多惊讶。实不相瞒,贺祈年这人有点磨蹭,一不小心就成压轴的了。这不,高三的住校生都差不多要走光了。好在他家离得近,行李也少,不至于回去赶不上饭点饿肚子。
我坐那,被人突如其来地勾住脖子,轻轻一提就提了起来,像是在别人胳肢窝下面夹着的那只兔子。
果不其然,是宋宋,她收拾好了。
嘻嘻哈哈一阵,我俩拖着行李箱往大门口走。走近些,这才发现贺祈年半跪在台阶旁边,他正把一旁的书往布口袋里装。我们走过去,他正好装完,缓缓站起身来。
“贺祈年!”
宋宋叫住他。我惊讶地看她,可她目不斜视。我知道她是为了我。
我看向贺祈年,他沉默地看着宋清酒。我张了张嘴,却实在不知有什么可说的,木木地愣了一会。好在没人注意,我便索性闭了嘴。
这俩高个子也不说话,贺祈年默默地跟在我们旁边,于是就成了三人并排着往前走,气氛不可谓不尴尬。可明显还有好长一截路,我实在是没办法,只能硬着头皮开了口∶“你们在哪里考啊?”
宋清酒故意不说话,安静了两三秒,贺祈年说∶“在光华,挺近的。”
“哦哦。”
虽然早就知道答案,但我还是不放心地默默在脑子里画地图。果然是离他家挺近的,都不用去宾馆挤破头了。
“你们……在学校考?”
他难得主动问了个问题,我顿时得寸进尺,心里想着这个憨憨肯定只听了理科生的安排,可面上却眉飞色舞地说∶“对啊,运气好的话,说不定我还能坐自己的位置高考!”
他没说话,笑了笑,嘴角向上勾起,那个弧度总是让我想起小区里晒太阳的猫咪们,带着点小满足。
走到头,出了门,就得分道扬镳了。贺祈年要往左,宋清酒有她爸开车来接。而我得往右。
今天最不赶时间。我隔着车窗冲着宋清酒挥手拜拜,还眨了眨眼睛。她明白了我的意思,对着我也挥了挥手,汽车扬长而去。
我目送汽车远去,不由有些好笑。她最后的那个神色分明是在说∶不用感谢姐!不要怂,就是上!
不要怂。
贺祈年也还没忙着走,我叫住他,摆出一副没心没肺、哥俩好的样子,其实紧张得要死。
“高考加油啊,逢考必过哈!”
这我敢说是最最朴素的高考祝福了。
贺祈年愣了愣,很快又笑了起来。
虽然都在崇华经历黑暗高三的洗礼,但是我其实已经很久没看到他了,更别提看到他笑了。
"麦冬。"
"昂?"
他难得地看着我的眼睛,没有躲闪,严肃得像是有什么酝酿着的话要说出来。
"祝你逢考必过,前程似锦。"
贺祈年还是那副温和又认真的样子。鬼使神差地,我大声回了一句:
"好!
说完,我就傻了。贺祈年愣了一下,很快又笑了起来,笑容越来越深。我有点慌。
好个屁啊!
哪有人面对这种情况直接回"好"的?能不能谦虚一点?
遭了,装不下去了,爷光辉伟岸的形象 。
"拜拜。"
"啊?嗯。拜拜……"
我这才反应过来,蔫嗒嗒地往右走。我觉得我脑门上大写地一个"蠢"。
走了一会,又突然想起什么,急急地往回看,生怕他已经不见了。可贺祈年还站在不远处,接学生的车又把路给堵住了,他在等着过马路。
我这一回头,恰恰被他发现。我只觉得从脚尖到脑门都biu地一下清醒了!
我看不太清他的表情,但他分明高抬起手,冲我挥了挥。
我落荒而逃,都来不及去想这么没礼貌是不是不太好。撒丫子跑到地铁站门口,满头大汗,扶着柱子大喘气,想到他回头挥手的样子,又兀自笑了起来。
神经病。小傻子。
*
我的运气着实有些好,虽说不至于真的在自己的位置上,但确实是在自己的教室高考。
用了三年的绿皮课桌,抬头看到的那些艺术字都还是我们一张张用牛皮纸盖住的,绿窗帘外摆着野蛮生长的一盆盆绿萝……
这里是我的主场。
最后走出考场的时候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各个学校的考生嘻哈着涌出去,爸妈在门口等我,我却不急着走。没有人注意到我,我跑去高三九班的门口。
其实也没什么好看的。高考考场布置要求"三面光",任何字符都不能留下,连他们的书柜都搬出去了。剩下的大概也和别的考场没什么差别了。可我就是很想回来看看,还非得是这个时候,注意到我的人不认识我,认识我的人不会在这里。像是了却了某种心愿,我抬脚下楼,打道回府。
*
高考完要做什么
旅游大餐?打游戏?
我还真一直没想过。考完一两天作息都还是六点起十一点睡,白日漫长,看着堆了一屋的书,我撸起袖子开始收拾。
不论考得怎么样,我都没想过要复读。拼尽全力,没有遗憾,凭什么要再来一遍?
把写完的教辅用袋子捆好,一提又一提地塞进蛇皮口袋,最后拉了个奶奶买菜的手拉车,拖去废品站卖了。教辅贵,但废纸价贱。就算是这样我也得了四十多块钱,不枉我拖得满头大汗脚抽筋。
我拿着钱去路边摊买了冰粉和烤肠,一边走一边吃。我走在绿道上,这看看,那摸摸。采好了点,我回家准备好了袋子和铲子,开始我的种花大业。
没有人管我,也没有卷子要做,生活清闲得不像样。
我每天去草地上挖好养的植物。什么铜钱草啊、鱼腥草啊、还有麦冬跟野草丛中开得绚烂的非洲菊。
我洗干净了一个玻璃罐子,把铜钱草的根淹在里面。
鱼腥草的叶子被老妈拿去煮水喝了。至于那剩下的折耳根也没浪费,洗白白剪碎,过水浇红油,土豆海带什么的一拌,就是一大盆凉拌菜了。
跟我一个名字的麦冬草其实很常见,路边花坛里一抓一大把。我稀稀疏疏地剪了一小把,再加上艳丽的非洲菊,用线捆了,倒吊在窗台上。或许一周,或许一个月,就定型了。
我还跑去河边浅滩上捡石头。这里的大多是浑圆的鹅卵石,个别花纹很特别。我看到喜欢的就放进布口袋里,每次都满载而归。
翻出了不知几年前的颜料,发现它们早就干得连盖子都拧不开了。我只能把它们都丢了,去买了好几罐丙烯颜料,顺便添了几根好用的水彩画笔。
装备准备妥帖,我开始画石头,像我亲爱的三毛。果真如她所言,这真的是个让人不自觉就沉浸其中的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