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恋)流水账(18)

要了命了……

我偶然抬头,就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贺祈年捏着雪白晃眼的报名表,站在学生会组织人员旁边,帮忙分给九班选手的编号褂子。她们更惨,拿到的是荧光黄,隔八百里都能被闪到。

风一吹,金黄色的扇形小叶子就簌簌地往下落,直滑在少年的肩头,被他捻起顺手揣入口袋中。人声喧腾,连他自己都没有注意。

说到底,谁又知道在什么时间、什么地点、自己猝不及防地就步入了别人的风景呢?

像是温开水入胃,心里那些褶皱被一下又一下地熨烫得服服贴贴。

发令枪响冒烟的时候,我就本能地蹭出去了。意料之中的枪响在耳边爆开,我却并未有多害怕,顺顺利利地保持着第四的位置,老样子贴着人家身后跑。

第一圈大家体力都充裕,不少人加速超过了我,我暗暗提了些速,跟在第六的位置。

崇华的两百米小操场边上拉了封锁线,线旁人挤人,不少人探出上半身大声嘶吼加油。我又听到有人叫我了,起跑那半圈正好是我们班的观众席。声音混杂,这次也没能听清是谁。不管是谁,终归,是不能辜负的。

跑出去大半圈,挨着的就是主席台和宿舍楼,几乎没什么观众了。零星几个人站在操场边上,模模糊糊地看不大真切。

我加了把劲,超了一个人,正拐着弯道呢,耳边清楚地听到一个声音∶

“麦冬,加油。”

我心头一滞,呼吸节奏就乱了,跑过去半圈还是心跳如雷,也不知道是跑的还是吓的。

第二圈过去的时候,他还是站在那个拐角,旁边站着许言欢。我呼吸节奏还是没转换过来,整个人跑得气喘如牛,比平时累了百倍!

越跑越近,就越跑越重。

越跑越重,却是越跑越近了!

反倒是有些害怕像往常那样一往无前地跑过去了。

我看见他就站在跑道边,把手放在嘴边。一闭眼,就听到他的声音。

“麦冬,加油。”

这人好生奇怪。别人加油都恨不得喊破嗓子,他却连个感叹号都不愿带上。声音像是轻扣细腻的黑色大理石发出的闷闷回响,沉静而又有力,一入耳就忘不掉了。

我每经过一次,他就叫一次加油,像是在耐心地帮我数着圈数。这么一来二去的,我也就不去惦记了,光记着他说了几次了。

我就卯着劲儿冲啊撞啊,灌了铅的腿被强制抬起来,再大步跨出去。那些在我前面的人,我得一个一个地超过去。

大汗淋漓,神情癫狂。尖叫歇斯底里,像是战歌奏起。

我却是越跑越想哭了。不用看都知道我现在的样子肯定丑糊了!

贺祈年啊,为什么总是让你看到我最不堪的一面呢?

“第二名,三分零六秒!”

第二名,居然还进步了一名。可为什么我一点都不满意呢?

为什么总是……词不达意呢!

18是你

月考成绩是下午贴出来的,但其实上午的时候大家就差不多把自己的段位摸清楚了。

老师办公室就在我们班对面,中间只隔一条窄窄的走廊。宝姨时不时就跨出办公室的门,端着个白胖的茶杯,溜达到我们班后门来视察。如果你上课走神突然被一阵小骚动拽回现实,而门外恰好响起宝姨的怒斥声,那别看了,铁定是哪个上课搞事情的憨憨被宝姨抓了个现行。

上课看课外书。不允许。

上课说话。更不允许。

上课打扰其他同学。大大地不允许!

于是这么一来二去大家习以为常了,宝姨就有了个口头禅,叫“不允许!”

一班可谓是风水宝地,既方便班主任近水楼台视察,也方便课代表抱作业、同学们去问题。一到月考阅卷,对门都会特别热闹。

崇华虽说天天哭穷,但对于学习物资倒是很舍得花钱。

我们记得初中还是最原始的手阅。每个考场的答题卷收上来之后,就用白纸包边,再用订书机订成厚厚的一本,交给老师手工阅卷。事实上,这样的试卷是没啥保密性可言的。老师们看到那些个奇葩答案,又好气又好笑,时不时地把密封纸抠开,看看是哪个“神仙”,回去好好“表扬”一波。

老师改完一道题就在计分栏里对应的分数上划一杠,最后再拿去扫描电脑算分。这样下来就算老师们一下课就改卷,也还是得改个两三天,再加上事后抓壮丁人工分拣卷子,最后发到学生手上的时候,大家都快忘了都考了些什么了。

崇华则是采用全网阅,每次月考都和高考一样发放条形码。光看那丝滑的答题卷都知道崇华没少砸钱。

考完试,老师就抱着电脑阅卷。阅卷平台每过一段时间,就会更新各科的分数和排名。因此,阅卷第二天往往是办公室最为火爆的时候。大家一下课就往对门办公室钻,在老师座位旁里三层外三层地叠汉堡,伸长了脖子瞅电脑屏幕。有的人实在是看不到,宝姨就挨着念排名,时不时点评一两句。结果自然是有人喜,也有人嚎。

*

我站在讲台边上,看着新鲜出炉的班级排名榜。

我的总分没能超过唐缘是意料之中,不过差距只有三分这倒是意外之喜,毕竟以前动不动就是十多二十分的差距。

我顺着右边的各科分数看去,这才恍然大悟。

英语,唐缘135,我123。而数学,我130,她121。其余科目都相差不大。

从前我们数学都差不多,我甚至还要差上一点,只有一百一出头。而她擅长英语,一科就能甩我十多分,总分的差距就这样拉大了。可我的数学这下起来了,总分自然穷追猛赶。

说来也是很奇妙的事情。我遇到了我生命中的贵人——圆锥曲线。

对于大多数文科生来说,数学都是一生的噩梦。从小学时的鸡兔同笼,到初中的平面几何,我都学得分外痛苦。虽然迫于压力必须硬着头皮死记硬背,但是也只能堪堪到达中等分数而已。数学150的满分,能考到三位数便就谢天谢地,再无奢望。

数学是让人很容易有挫败感的学科。但凡没有想到辅助线的画法,或是常规的解题技巧,又或是写的太慢时间不够,那都是十多二十分的失分。丢分如割肉,可如果丢得太多,血哗哗地往外放,那人也就麻木了,再丢多一点也无所谓了。

我这么笨,这辈子都学不好数学了吧。

我就是这样变相接受的。

我不愿意挑战难题,每天光应付数学作业就头疼难当。上课时,数学老师在上面滔滔不绝,从法一侃到法四。我却只把字数最少的方法抄下来,字迹潦草,光抄不过脑子。因此,同样的题型我下次多半还是会错。只有哪天我终于脑子不疼了,看得进去了,这个题型才算暂时告一段落,可到期末考试的时候我多半又忘了。

每次看到试卷上密集的红叉,我都觉得心揪着疼得直抽抽,却总是匆匆扫过一眼就把卷子塞到抽屉,生怕过路的人看到。

像是深陷沼泽,无法言语,疲于挣扎,我周期性地自我厌恶。

我厌恶这样一个惫懒萎靡的自己,更讨厌只会在原地恐惧、没有魄力改变现状的自己。

不光是不尽如人意的现状要被厌恶一遍,就算是小学时畏畏缩缩的模样也要拉出来狠狠地批判一遭。除此之外还有说错的蠢话,不经意得罪过的人,浑浑噩噩度过的时光……

不经大脑的话早已无法收回。伤害过的人早已走远,无法让我再去弥补。唯有愧疚与谨慎永存。

愧疚它几乎要把我淹没了。一波又一波,裹挟着恶意,漫过我的眼耳鼻口,想要让我沉溺至死。可我怎么能甘心?我还没有尝试过去挽回,还未曾直面过曾经处处是缺陷的自己,甚至还没能准确地传达自己的感受!

总归是有口气憋在那里,不完成就不能甘心。既然过去弥补不了,那就弥补现在,不能再留有遗憾,徒增厌恶。

我开始认真记背数学笔记了。上次这样做还是因为初中老师强制要求。而高中老师讲新课堪称开火箭,PPT闪得飞快,不讲究的老师并没有必须记笔记的要求。知识点背完了,基础题的分就都该拿到了。

我也开始收集错题了。我做过数不清多少次的错题集,总是以买一个精美的笔记本开始,然后以本子写了两三页潦草收尾。我过分在意书写美观,却不敢直面错误。因此下次还是照错不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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