甚至,就连已对姜宁钰产生好感的五皇子陈景泽自己,都以为姜宁钰虽是哥儿,却志在社稷,没有什么嫁为人妻的想法,而是更有可能会选择娶妻生子的。
顾念冉强自定了定心,目光落在他膝头红肿发紫的十指上,从怀里摸出一个精致的小瓶儿,“大哥,父亲尚在气头上,不免忽略了大哥的伤,小弟翻出了以前小弟不小心磕青膝盖时,父亲赏给的药膏,想来定能治好大哥手上的伤,还望大哥不要嫌弃。”
嫡子又怎样?不得父亲欢心,在后院这方寸之地,还不是都由了我和父君?你被父亲申饬责罚甚至不得治,而我哪怕不小心磕着碰着,父亲都会疼宠到心里,你又能如何?
顾念冉伸着手,递到莫离眼前,掩下眼底的嘲讽和施舍姿态,似乎真的只是个关心兄长伤势的好弟弟。
莫离掀开眼皮,抬眼望着他,没有说话。
顾念冉被他无波无澜的目光看了一眼,总觉他今日似乎与往常有些不同,又似乎只是错觉,往日里那双素来清澈的眸子,如今竟似有些深不见底,令人看不透一般。
顾念冉一瞬间的感觉也只是一瞬,下一瞬便撂下这些想法,仿佛刚想起来似的笑了笑,将药瓶放在他膝头的手心里,“瞧我,都忘了,大哥的手指俱折,就算自行正回骨,想来也还痛着,怎么接的了东西呢!是小弟不是,还望大哥不要怪罪才是。”
“七七,你说,顾念冉的恶意都如此明显了,原主为什么还能觉得他是个不错的弟弟,甚至能受他挑唆?”
莫离语气中疑惑的味道太明显,字里行间都透着一句‘原主是不是傻’,让七七想忽略都不行,“宿主,原主性子单纯,这也是在主角受姜宁钰穿来之前,会慢慢吸引主角攻陈景泽的原因之一啊。”
毕竟在姜宁钰之前,原主也是做过主角受的人,自然可能存在诸如单纯,率真,美貌等各种小受常见设定品型了。
“这不是单纯,是单蠢。”莫离回了七七一句,才看了一眼手里的瓷瓶,又看回仍无离去之意的顾念冉,“你还有事?”
顾念冉没在他脸上看到难过的表情,划过一丝失望,“半个月后,是父亲五十大寿,为人子,自然该尽心准备。小弟想着这两天,去寒光寺里祈福,便想问问大哥,是否同去。”
同去,如何同去?
若是没有任何医治的原主在这里,恐怕连活动活动,都要痛出一身冷汗,寒光寺距离顾府二三十里,即便是乘马车去,一路颠簸,也够原主受的了。
剧情中也有这件事,本就心性单纯,又对父亲存在一丝渴慕,事事都恭顺敬重的他,自然在顾念冉提出此事后,就想也没想的答应了下来。
从寒光寺回来的原主,直接伤势加重,本来刚能下地不久,结果又躺回床上一天。
而顾父,甚至对此一无所知,或者,知道了也不会关心。
莫离不是原主,他当然知道祈福什么的根本不会让顾父对自己看好分毫,不过,莫离却并没有因此回绝,“好,自然同去。”
得到答复的顾念冉暗暗压住欲要翘起的嘴角,和声道,“既是如此,那小弟明日就来寻兄长,届时禀了父亲你我兄弟同去。眼下,小弟就先行告退了。”
确定顾念冉离开小院,小丫头环儿从廊柱后跑出来,急道,“公子,二公子他明知道您受了杖伤,还要邀您出去,坐一路马车,伤口还不都裂开了!”
公子什么都好,就是对人没什么提防,心眼太实些。
莫离搁在膝头的手打拍子般慢悠悠拍着膝头,清淡里透着一丝慵懒魅惑的声音几乎让环儿红了脸,“我知道。只是,他邀的事,我若不去,一个不孝的名头,明天就会飘进顾丰的耳朵。”
环儿惊讶地张了张嘴巴,反而一时忽略了他手指的安然无恙,公子明白?还有,顾丰?公子怎么会这般称呼老爷,以前,哪怕私下里,也是恭恭敬敬称父亲的啊。
原来,公子根本不是像自己想的那么没心思啊!公子心里透亮着呢,倒是自己,一时着急,竟没想到这事是不好回绝的。
莫离若是知道她的想法,定会一脸鄙夷的告诉她,不,你家公子,就是那么没心思,只是如今本喵不是他而已。
第26章 打脸那个伪白莲受(六)
环儿翌日一早开门时,果见冷风夹杂着雪花在开门的瞬间扑裹着吹进了房里,环儿被冷风刺的一个激灵,迅速裹了裹身上的短袄,诧异的拧了拧眉头。
没错,下雪了啊,也很冷。
昨日夜里明明被冷风都给灌醒了,恍惚透过门缝看到下了雪,怎料不过片刻,便觉整个偏房里温度回升,分明听得门外风雪交杂声,却不觉有风吹进来,环儿很快重新睡着,醒了时还当做了个下雪的梦呢。
也不知公子昨夜睡的如何,环儿想到这里,顾不得思索这些许奇怪,忙拢了头发跑到旁边的主屋敲了敲,“公子……”
莫离一脚碾了身上的被子,伸手捂了捂耳朵,昨夜被冻醒,耗费精力布了道屏障才睡着,总有些睡不足,可惜尽管莫离捂住耳朵,门外的声音还是清晰的传了进来,“公子,您今日要出门,如今已是卯时……”
“……”
好吵。
我后悔答应顾念冉去寒光寺了行不行。
…………
直到进了马车,莫离还是一副没什么精神的模样,这倒愈发让顾念冉觉得他伤痛难捱,暗自痛快。
行到寒光寺时,已是接近晌午,却因昨夜落了雪,不见日光出来,顾念冉放眼望向满地积雪,若是腿脚不便,还真是……,可喜可贺。
顾念冉更觉连老天都在帮自己,“大哥,到了。你还好吧?”
手上没有一丝要搭手的意思,顾念冉径自出了马车,看到莫离随后出来,“大哥,祈福之事,各凭缘法,况且难得来一次,你我就各自随意吧,傍晚辰时在此会面吧。”
顾念冉的意思自然明了,不过是不想去帮扶受伤的莫离,反正路上折腾他的目的已经达到,自然就不愿在他面前表演兄友弟恭了。
莫离自然没有说什么,他同样不愿看顾念冉那幅模样,他怕自己迟早得笑场,“也好。”
…………
一身烟色轻笼的衣衫,如墨长发被风吹的扬起,玉白面庞衬的眉间朱砂痣愈发红艳,分明绝尘之姿,那双微眯的眼中,却溢出一丝缭绕之气,分明是微仰的目光,却又仿佛高高在上的俯瞰人世。
“那是谁?”一身玄底蟒纹,气势凌厉的男人目光凝在雪地里背身独站,只侧了半张脸的人身上,极具侵略性的目光丝毫未动,原本紧抿的薄唇毫无起伏地吐出几个字。
亲信张顺顺着他的目光看了一眼,躬身道,“回凌王,他就是五皇子的那个未婚夫,顾家嫡子顾念倾啊,前几日的事,如今可是在世家里都传遍了。没想到,他居然还敢出门——”
张顺未说完的话,被凌王一个冰冷的眼神逼回了肚子里,讷讷闭了口。
王爷的眼神好可怕!
可是自己说的也没什么错啊,前几日,自己向王爷回禀宫宴的事时,王爷听后,只略带嘲讽地评了句“愚蠢”,虽不知说的究竟是谁,可张顺敢发誓,绝对包括这位五皇子的未婚夫,更甚者,还有其他人。
毕竟,别人看不透,王爷可透着呢,某些自以为是的人的小心思,又怎么可能瞒过王爷的眼睛。
“他就是,顾念倾?”凌王眼中的疑惑一闪而过,不像,太不像了。
无论以前各种有关顾安倾的资料有多少,可无论怎么看,那些对顾念倾的描述,都让凌王陈焉敢断定,顾念倾不应该是这个样子。
只一眼,凌王陈焉在那看似慵然的眼中,看到的是与自己相同又不同的漠然,甚至,看玩具般的,夹杂兴味的眼神。
那绝不是之前他听到或知道的顾念倾能有的。
……
莫离微微仰着头,目光落在干枯枝丫上栖落的一只毛风鸟,袖中的爪子攥了松,松了攥,还是忍不住想来个飞扑,一爪子勾住那只毛风鸟。
冬末春未至,众鸟未曾北飞,因此生性特殊的毛风,在孤零零的枝丫间,显得尤为显眼,也尤为,撩拨某喵。
至于身后极具侵略性的目光,以莫离的敏锐自然不会感觉不到,只是,无关之人,不想去在意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