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道歉是应该的。
没有解释的道歉,柳鹤衣却忽然就只想相信他,他温柔的抱住了罗玄肩膀,“好,为师信你。”
哪怕他很难轻易信谁,哪怕他已经被罗玄欺瞒过一次,可这一瞬间,他只有一个念头,信他。
“友情提示!友情提示!任务三完成值掉落!”
罗玄脑海忽然响起细桶菌有些急躁的声音。
罗玄眨了眨眼,却是满心欢喜。
任务三,是让柳鹤衣痛不欲生啊,之前已经完成值过半。
现在掉落,岂不是意味着自家老攻心里不难受啦?
细桶菌可没他那么开心,“宿主,你真的不管任务了吗?任务失败,宿主灵魂可是会消亡的。”
要不是任务二,让柳鹤衣求而不得已经完成了无法再变动,说不定这一下子连任务二都掉干净了。
“任务都见鬼去吧!我怎么可能虐自己家老攻!”
罗玄干脆道。
细桶菌试图说服罗玄,“宿主,任务失败,就意味着宿主永远消失,消失就不会再有下一个世界。还何谈跟您…咳,您老攻在一起?您难道要自己就此消失,留他一个人在以后的世界吗?”
“这……”
细桶菌的话,让本来已经打算破罐子破摔的罗玄,一下子动摇起来。
是啊,现在看来,老攻很有可能因为某种未知的原因存在于自己所进入的世界。
—旦自己就这么消失了,以后老攻岂不是再也找不到自己,孤零零的在各个世界中无意识地寻寻觅觅?
他岂不是比现在来一次痛不欲生更惨?
“让我再想想吧。”
罗玄陷入两难。
让他现在虐老攻,他实在下不去手。
可让他任务失败灵魂消亡,甩下老攻一个人,他同样不想。
凝月山这几天,仿佛整座山的气息都旖旎了起来。
不仅仅是作为护法的红绫绿袖,就连凝月教其他的普通侍女侍从,都嗅到了一股子甜腻的春风味。
他们那位心思诡谴难测的教主,每日笑的像朵花一样,把他的小徒弟,他们的少主,走到哪里,拖到哪里。
那位少主,更是不遑多让,师父长师父短,直把他们素来猜不透真实情绪的教主喊的喜笑颜开。
“玄玄别动!为师帮你拿!”
这是他们的教主在帮他们的少主拿练剑时脱掉的外套。
“师父,徒儿泡了壶您最喜欢的扶雪茶,您尝尝。”
这是他们的少主又给他们的教主泡茶了。
这天,风和日丽,天朗气清,罗玄练完剑,回头朝柳鹤衣看去,又一次看到柳鹤衣神色有些凝重地望着山后的方向。
这不是第一次了。
罗玄收了剑,走到他身边来,“师父,您到底有什么心事?能否告诉徒儿?”
罗玄也是后来才知道,不同于原主记忆,柳鹤衣教给自己的剑法,一开始就是没动过手脚的原版。
怪不得他一直没像原主一样感觉到滞涩,更别说后来的反噬。
看来,自家老攻对自己无意识地起念,比自己以为的还要早。
甚至,也许原主换成自己之后,他下意识地就没有对剑法动手脚。
反倒是自己,在拥有几个世界的记忆的情况下,还差点找错人。
看来有时候有记忆也不是好事,就因为那些记忆,甚至自以为的规律,他先入为主按照符合规律的寻找。
还在明明被柳鹤衣占据心神后,试图说服自己去忘掉。
也许,他一无所知,没有记忆,仅凭内心感觉,反而不会有这么多麻烦。
柳鹤衣轻轻叹了口气,“玄玄,你是不是也觉得,为师杀人如麻,是个十恶不赦的大魔头?”
“、一”这…
罗玄实在说不出不是的话。
毕竟,柳鹤衣的确如此。
他索性避免直接回答,只表明自己态度,“无论师父是个什么样的人,我喜欢的都只是师父。”
是好人也罢,是恶人也罢,他管不了那么多,他只知道,他是爱他这个人的。
柳鹤衣弯唇一笑,罗玄的回答让他温暖又满足。
他抬手指了指自己看着的方向,叹息道,“你知道吗?在那里,凝月殿后的林子里,埋葬的是凝月教四千七百六十三人的尸首。”
罗玄震惊到结巴,“什,什么!?”
他朝那个方向看了一眼,只觉得这句话太过惊悚。
柳鹤衣朝他抬了抬手,拉他在身边坐下,“你那日,曾问我是否做了噩梦。我不是做了噩梦,而是看到了真真实实的曾经。”
曾经。
曾经,凝月教还没被称为魔教。
曾经,凝月教还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教派。
它有数千教众,八位长老,一位教主。
那位教主,是柳鹤衣的父亲。
而柳鹤衣是曾经的少主。
可有一天,忽然一切都变了。
他的父亲在外意外身死,江湖上到处都在传言,凝月教教主伤天害命,被仇家毒死,罪有应得。
与此同时,凝月剑法有本秘籍在凝月教中的消息,不胫而走。
十二岁的柳鹤衣,背负着生父新亡的打击,被八位长老拥立为新教主。
可即便如此,江湖上,凝月教的名声还是一天臭过一天,很快成了人们口中无恶不作的魔教,而年少的柳鹤衣,自然也成了他们口中的小魔头。
再到后来,正道据说要替天行道,组织各路门派齐聚一堂,围剿了凝月山。
三天三夜,凝月山浮尸遍野。
只剩下孤零零的柳鹤衣,望着满地尸体,几乎成了失魂落魄的躯壳。
他们搜遍凝月山,也没有找到秘籍。
柳鹤衣成了他们审问的目标。
柳鹤衣只能像落败的小狗一样祈求活命,并让他们相信凝月剑法早就失传了,也没有什么秘籍。
无尽的屈辱和隐忍,总算换来活命的机会。
自此,正道冠冕堂皇地扔出一句话,凝月教自知恶事做绝,甘愿隐世思过。
可事实上,凝月教只剩下十二岁的柳鹤衣苟活于世。
十年,他片刻不敢忘血仇。
十年,他努力练习凝月剑法,只为有朝一日,屠尽那群虚伪之人。
他渐渐复立了凝月教,却再也没有像以前那样收许多教众。
除了他亲自救回来的红绫绿袖,其余也不过埋藏在外的百余可用的人和凝月山百余的侍女侍从。
他想哪一天,就算再有不慎,起码可以让凝月山不再有那般血染满山的场景。
第105章 变态教主的小徒弟(十九)
凝月山山势陡峭,易守难攻,即便正道,如何轻而易举屠杀包括八位长老在内的数千人?
这一点的原因,无疑是让柳鹤衣最恨的地方。
毒。
他的父亲,上任教主在外中毒而亡。
而时隔不久,凝月山在被正道围攻的关键时刻,凝月山水源被动手脚,集体身体乏力不支,内力难行。
那不是什么正魔之战,而是一场一面倒的屠杀。
所以后来,柳鹤衣复立凝月教,教众不再多,却都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从入教之日起,便修习抗毒能力。
柳鹤衣自己更是早已是名副其实的百毒不侵。
“我一个一个将他们埋葬在后山,足足用了两个月。纵是寒冬,凝月山都腐尸气冲天,经月不散。我那时,夜夜惊醒,闭眼便是惨烈场景。”
柳鹤衣淡漠的眸子沉沉凝望着那里,平静无波的声音仿佛压抑了所有情绪,只剩下无悲无喜。
“当时我只有一个念头,变强,变强,让任何人都不能对我有所伤,甚至我可以肆意屠戮其他人,让所有给过或者试图给我痛苦的人,也感受我的痛苦。”
柳鹤衣转过头来,静静看着罗玄,“我曾经以为,你骗过我,我这样的人,第一念头就是让你生不如死。”
他那时的确是这样想的。
得知罗玄果然不仅深情是假,就连身份也是假的,赶往神医谷的路上,柳鹤衣想过无数种可能,将罗玄狠狠折磨报复致死。
“可看到你的瞬间,我的所有打算,就都一下子溃不成军了。”
就连咬着牙想要当着曲临风的面侵犯罗玄,都很快察觉到其实那样痛苦的还是自己。
更不忍继续。
罗玄依偎在他怀里,许久许久,才缓过一丝情绪来,不禁心疼地抱住了柳鹤衣的脖子,“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你居然经历了那么多,师父。我也曾想过,你为何如此杀人如麻,可怎么都想象不到是这样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