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这些天义军都是基本完胜官兵,但是毕竟面对的是地方驻军,和京营精锐还是有很大区别的。
能在义军营当首领带兵,自然不能是给一点阳光就灿烂的寻常百姓。
“那就吩咐下去,整集三千弓箭手和五千步兵全部去岸边就位,尽量阻止他们渡河吧。”秦箐沉声安排道。
那将士又道,“遵命!属下这就去安排。”说完,一转身就出了屋去。
秦箐将墙边的佩刀拿在手里,紧随着出门。
八千将士很快到了指定位置,肃装待发,冷冷观察对岸的官兵动向。
与此同时,对岸准备过河的官兵也是隐约看清了这边埋伏着的大量反贼军队。
即使知道河岸敌军埋伏,官兵是有任务在身,不能打退堂鼓。
谁都明白骄兵必败,但这些来自京师的精锐还是很自然而然将反贼小看。
很快,官兵集齐了船只,先锋部队开始起锚渡河。
黄河这个渡口足足三公里,船只要想过来,经历的时间还是不少。
秦箐领着一众亲兵,站在河岸边的高低上,隔着前线有一段距离,却是看得非常清楚。
她并没有亲自指挥,这种官兵试水战,交给手下练习能力要更符合她的目的。
时间缓缓流逝,第一队的官匪船队已经是接近河岸,不过两百米。
官兵是不会傻到往敌军怀里渡船的,船帆迎着河风,船队尽可能飘向了河岸下游。
义军这边也是随着船队着陆点慢慢朝下追击,丝毫无惧。
眼瞧着船队进了弓箭的有效射程,一个义军守备大声朝手下弟兄下达命令。
“弓箭手,准备射击!”
兹——,所有弓箭手弓上满弦,箭头直指船上官兵。
“放!”
唰——唰——
一阵又一阵箭雨随着岸边直指天空而去,仿佛遮蔽了天日。
转眼间,箭矢下来,一道又一道,落在了河面的官兵船只上边。
敌军将领直面铺天而下的箭雨,自顾嗤笑出声,“不过几个毛贼箭法,这力道也能杀人”
随着右手刀扬,落下的箭矢只在瞬间,无力地歪在身边去。
“弓箭手何在掩护我军登岸!”将领大声喝到。
话音刚落,官船两边出现一排排蓄势待发的弓箭手。
唰——
官船上亦是升起一阵箭雨,直指河岸。
“小心箭矢,快跑!”
那守备慌乱之间,连忙吩咐手下撤退。
在慌乱下,这场与精锐的第一次交锋,以义军失势而终。
很快,第一批官兵登岸,还未松一口气,岸边再次围过来大量义军,双方再次近战交手。
秦箐伫立在山头上,遮着头顶的眼光向岸边眺望,看得直皱眉头。
这些将士…,终究还是不如京营的……
……
频繁的交手是枯燥的,官兵派遣的第一批将士,经历义军的以死抵御,终是败退。
一下午的各种交手,虽然官兵所剩不多,但义军将士同样是伤亡惨重。
秦箐在黄河滑州一带的御敌,持续了四五天。
最后,官兵一方终是觉得己方军队太少,暂停了对叛军的攻击。
而在这日深夜,汴州的官军驻地,受到大量来自曹州难民的突袭,伤亡不少。
翌日,这批反民轻易撤退,不知是北上,还是东退。
战斗暂时熄火,秦箐却是一点也高兴不起来,她每天都在为义军的粮食操心。
无论是进山打猎,还是其他什么收集能果腹粮食的办法,她都在尝试。
但这依旧是无法摆脱事实,手底庞大的七万义军将士,马上就缺粮了……
……
九月中旬,徐州乱,一时间,徐州南北各镇纷纷沦陷。
九月下,充州乱。
十月初,消息传入汴州。
第198章 柳宏
如今的柳宏,是宿州的一个无业游民,整天浑浑噩噩。
宿州是徐州辖下一个小州,地处亳州以东。
此时的宿州,说是战乱,倒也还没有糟反贼占领。
柳宏想要在这兵荒马乱的地方找份活计,他却是连证明身份的户口登记都没有,只是干了一段时间苦力活,赚了一些小钱。
确切来说,他根本不知道自己是谁。
他来到这社会已经有半年了,除了身体的名字叫柳宏以及年龄十八岁外,他是对其他信息一无所知。
柳宏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来到这个地方,但是他明白,自己已经回不去他原来的地方了。
从到来的那天,他什么都没有,唯一住的房子,是他之后在一个荒废的村子找的。
这次的奇怪到来,对于他来说,唯一赚翻了的,就是年龄小了十岁。
今日,柳宏又是出了自己躲风雨的破房子,想要出门找些值得的活,来维持自己的生活,顺便挣些路费。
走在一条不算宽阔的泥土路上,柳宏烦躁地思考着未来的打算。
北方遭了灾,越来越乱了。这些日子,他又是听人说,徐州难民遭了反。
想着这些,他心底就是一阵自嘲。
他其实是想着早些赚点路费去江南的,但是如今等他南行的时候,估计淮河早就打起仗了。
烦躁地低头往前走,突然是眼前多了一个身影。
柳宏心思根本是不在路上,只是觉得脚下一软,像是踩到什么东西,他整个人都是扑倒在地。
“该死的,什么玩意儿”
这一摔,差点将柳宏撞破相。
等回过神来,很明显感觉到身下有个软趴趴的身体。
他赶紧一个腾步,整个人从女子身上起来,再朝身下一望,路边横躺着的,分明是一个女子。
细细打量,女子十五六岁的年纪,对柳宏来说,更应该称之为女孩子。
这女子穿着粗布衣服,早已破烂,没有生气的躺路边一动不动,一副遭了灾的模样。
看着女子脸上乌黑不堪,全是泥巴,嘴唇都快干裂了。
柳宏没时间犹豫了,伸手拍了拍她的脸颊,“姑娘醒醒!醒醒!”
尝试好几次,地上的女子还是无动于衷,像是没有生命迹象的样子。
柳宏没来由一慌,微微用手试探了一下女子的鼻息。
鼻下温热的气体表明,这女子只是暂时昏迷了。
柳宏暂时松了口气,愣愣看着这女子,心底就是一阵郁闷。
他自然不能见死不救的,看着女子的模样,估计坚持不了多久了。
但是柳宏如今这家境,自己都快养不活了,再安排一个女子住下,估计以后能忙活死。
在路边琢磨须臾,柳宏长叹一声,伸手拉起女子两只手臂。
一个弓腰,柳宏将昏迷中的女子背在身上,慢悠悠朝原路返回。
脊背异样的感觉表明,他背着的这小姑娘该是饿了好久了,整个身子都是干枯瘦弱的。
但是瘦弱归瘦弱,柳宏不可否认这姑娘肌肤确实是柔软,丝毫不觉干燥缩水。
走了好大段路,柳宏终于是到了自己的房子,进屋,将背着的小姑娘安置在床上。
又是端来一杯冷开水,轻轻捏开女子的红唇,将水倒了进去。
静立好久,柳宏看着床上的少女依旧没有苏醒的迹象,叹息一声,走到一旁。
翻箱倒柜,他从一堆杂物里找出好几两银子,紧握在手中。
这是他这小半年辛苦操劳赚的小钱,说是多,吃饭确实够了,但是柳宏想要的,是去江南的路费。
他往床上望去,又是狠下心来。
现如今,又是抬回来一个不省人事的女子,自己还得想办法请个郎中来给她调理,也不知消去要多少银子。
准备好,柳宏出了门去。
他费了好大劲,从镇子找来一个郎中,开了些调理身体的药方。
请郎中加上抓药,一来一回,柳宏觉得自己快要穷得没钱出门了。
在柳宏细心的照料之下,昏迷的女子一整天,依旧是不见苏醒的迹象。
直至第二日,柳宏端着水走进屋,坐在床头。
正打算喂小姑娘喝水,柳宏清楚的看见身边躺着的女子黑色的睫毛微微颤动一下。
须臾,女子迷糊地睁开双眼,轻轻扭过头。
她看着床边关切坐着的柳宏,一颗晶莹的泪珠从那布满泥垢的脸颊滑落而下,转眼消失在鬓角,只留下一道浅浅的痕迹。
女子眼神空茫,像极了对生活心灰意冷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