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呈筝神色微微一变,很快又恢复了平静:“走了?”
“嗯,我说你在东湖出外景,要很晚才结束。”
“哦!”只应了一声,他就低下头去翻看相机里的照片。
“你打算这么拖着到什么时候?”颜悦换了个姿势靠着,偏头看着他。
柳呈筝将相机放下,转身对Lisa说了一声:“可以了,您稍后到楼下去选片吧!”
Lisa跟着助理下了楼,棚里只剩下了颜悦和柳呈筝,他在一个道具椅子上坐下,两只小臂撑在腿上,双手抱着头,看上去很疲惫,很纠结,颜悦心里有说不出的心疼,却又觉得,或许这样,对她来说并不是一件坏事。
心里又燃起了不该有的念想,颜悦有点唾弃自己,可又觉得,在爱情里,人做不到善良,也不是过错。
从筝摄影回来的当天凌晨,快要三点多的时候,井?的手机进了一条信息。
阿?,想你!――筝!
彼时,井?正睡得不知所以,而同一个彼时,柳呈筝的客厅里一地的狼藉。
啤酒罐,白酒红酒,甚至还有黄酒的瓶子,滚得哪都是,柳呈筝抱着手机躺在地板上,离他不远的地方是一摊内容模糊的呕吐物,这一晚,他回到了五年前的状态,完全的将自己放逐,醉的彻彻底底。
这个世界就是这样冷漠,无论谁经历着怎样的痛苦,哪怕生死离别,哪怕病痛缠身,他依旧日月轮转,星辰更迭。
清晨的阳光透过落地窗洒进来的时候,柳呈筝才幽幽转醒,抬手遮挡了一下刺目的阳光,才稍微动了一下,脑袋就一阵胀痛。
顿再那缓了半晌,他才在一堆空酒瓶里坐了起来,扭头看了一下被他造的一塌糊涂的客厅,目光呆滞的看着窗外阳光普照的城市,心里却空落落的。
手机一阵震动,抬手一看,是井?发来了信息。
“我也很想你啊!可是,你好像卖给工作了,哎!”
看着信息发了一会呆,然后才拿起手机,在上面输入:“你今天几节课?”
信息很快回复过来:“上午两节,下午一节,怎么了?”
“下午几点下课,我去接你!”
井?发了一个欢呼的表情,柳呈筝看着屏幕上那个捧着一捧花瓣反复抛洒的卡通兔子,心里却是一片愁云惨淡。
下午三点半的时候,井?在校门口准时看到了那辆黑色的JEEP,几天不见,柳呈筝的脸色不是很好,甚至还有了很深的黑眼圈。
“脸色这么差,这几天是不是太累了,回头我和外婆要个方子,你吃几贴调理调理。”
井?一边系上安全带一边说着,柳呈筝微微的点了点头,便发动了车子,她才刚想问他要去哪里,他就开口了:“你之前说没坐过达蓬那么大的彭天伦,今天带你去坐!”
井?一怔,扭头看他:“那要开很久的车,你这几天这么累,要不还是下次吧!”
“没事,今天难得有时间!”
车子飞速行驶在高速公路上,井?像是汇报工作一样,和柳呈筝讲着这几天她一个人都做了什么,柳呈筝有一搭没一搭的应着,一路上倒也并不无聊。
到了达蓬,距离游乐场还隔着老远的距离,就可以看到坐落在山脚下的巨大的摩天轮。
小的时候,井?只在外婆的陪伴下坐过公园里那种小型的摩天轮,读初中的时候,达蓬游乐场建成,妈妈说了好久要带她去玩一次,可是一直都没有真正成行。
再大一些的时候,也没有了那个可以吵着闹着撒娇的人,摩天轮也一个儿时的小期待变成了小遗憾。
和柳呈筝并排坐在摩天轮的挂仓里,随着距离地面越来越远,井?不自觉的抓紧了柳呈筝的手,到达最高处的时候,地面上的汽车变成了小模型般大小,井?既紧张又激动。
“阿?……井老师之前想要再婚的对象,你……恨她么?”柳呈筝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
第六十四章
他说的话,和此时此刻井?的心境风马牛不相及,井?心里的那一点点激动瞬间熄灭,诧异的看着柳呈筝。
“你……怎么会想到问这个?!”
柳呈筝垂下眼帘,一只手拖着井?的手掌,另一只手轻轻的摩挲着她的指尖。
“就是突然想到了,想知道你现在对她的看法。”
井?将头缓缓的靠在他的肩头,视线望向舱外,半晌才说:“爸爸和你说起过她?在爸爸的口中她是一个怎样的人呢?”
其实对于邱敏华,井?了解并不多,也没有见过面,当初反对她和爸爸再婚,单纯是为妈妈抱不平,当然也有和爸爸对着干的因素在里面,对于她,井?并没什么特殊的感觉,更加谈不上恨。
柳呈筝轻轻的理了理井?鬓边的头发,轻声道:“井老师曾说过她是这世上唯一能受得了他古怪脾气的人,他在她的面前,可以不必当自己是个成年人。”
柳呈筝的话,让井?陷入了某种难以名状的情绪当中,直至今天,她才明白,父亲之所以倾尽一生都不能忘记那个女人,原因竟是这样的。
只有在她的面前,他可以不加任何修饰,不做任何掩饰,只做那个原原本本的他,幼稚也好,任性也罢,甚至是一工作就疯魔,他是怎样就是怎样,如果要让他忘记她,在如今这个浮华的世界上,如果生命中曾有这样的一个存在,试问又有谁舍得忘记?
想到这里,井?笑了,笑得眼圈都红了,眼眶里有水汽迅速的聚集。
“阿??你怎么了?”柳呈筝将井?的肩膀抱紧,低头紧张的问。
“没什么,只是觉得,我和爸爸之间真的很可笑,如果他活着的时候,我能懂这些,或许现在也不会有这么多的遗憾了。”
“你刚才问我,恨不恨那个女人,如果是在那场事故之前,你这么问我,我肯定会回答你,恨,虽然我自己可能也不知道会恨她什么,可是现在,同样的问题,却是不同的答案,我现在倒是期望她能有什么地方是可以让我去恨的,那样,我就不会对爸爸感到那么的愧疚了。”
“近来我也常常在想,如果我能早一点懂事,早一点了解父母婚姻存在的问题,当初或许我就不会对爸爸说出那些混账话,即便那场事故还是不可挽回的发生了,至少爸爸不会走的那么遗憾!”
“阿筝,你知道么?那个女人也没了,在事故后的第二年,抑郁症自杀了,虽然马伯伯说她自杀的原因并不直接是因为那场事故,可我心里明白,和那场事故脱不了干系,他们两个人,终究是害在我的手里了,我又有什么脸去恨?”
柳呈筝的眼眶也很红,嘴唇微微颤抖着,像是隐忍着什么,井?说完,将头埋在他胸前,肩膀不受控制的起伏着,他知道她哭了,将她抱得更紧,很久,他才哑声说道:“我听说了,这不是你的错,你不应该这么自责。”
井?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在柳呈筝提到那个女人的时候,将自己埋在心里的话都说了出来,似乎自从和柳呈筝确立关系后,她就越来越依赖他,脆弱的一面就再也藏不住了。
可是她不知道,此时此刻的柳呈筝,内心就像是烧热的油锅,煎熬无比,她在这件事上面表现的越是受伤,他心里的那些秘密就越是不敢表露,可是这些秘密,随着他们的关系越来越亲密,总有一天会藏不住,到了那个时候,只怕她会更伤,更痛。
坐完摩天轮,柳呈筝说还有事,要回工作室加班,就先把井?送回了家,井?进门,外婆正在鞋柜旁边摸摸索索的找东西。
“外婆,您找什么呢?”井?一边换鞋一边问道。
“我找我的钥匙,刚才进门我记得我就放在这里了啊!”外婆蹙着眉翻着鞋柜上放杂物的小篮子。
井?看了外婆的衣服口袋一眼,狐疑的说:“外婆,您口袋里鼓鼓囊囊的不是钥匙么?!”
外婆伸手一掏口袋,果然从里面拿出了钥匙包,诧异道:“怎么会在这里,我记得我分明是放在鞋柜上了,真是的,难怪找不着!”
对于外婆的健忘,井?也已经习惯了,毕竟年纪大了,也是正常的。
回到房间,躺在床上,井?突然有点反应过来,柳呈筝突然提到邱敏华的事,似乎很不对劲,可是她又说不上来什么地方不对劲,就是觉得怪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