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赵总开了辆七座的SUV，送几人回市区，估计是早晨起得太早，一路上，后座的孙婷都在不停地打着哈欠，副驾驶上的邢光远更是干脆仰着头睡了。
吴姐倒是没有任何困意，坐在陆怜生身边，握着她的手，一路上都不曾放开。
在路口等红绿灯的时，陆怜生忽然说：“我想见卓辰希一面。”
她说出这话后，车内一静，吴姐的手下意识地紧握了一下，坐在后座的孙婷也朝前探头，就连开车的小赵总都透过后视镜看了陆怜生一眼。当然，睡着的邢光远并没听见这句话，仍是打着极富节奏的呼噜。
孙婷最先说了话：“姐，我支持你，太棒啦呀！我就说，卓公子那么优秀，你怎么可能不动心呀，这样就对了，正视自己的内心，也没白瞎我熬夜去做PPT！”
陆怜生忙说：“不是这么回事……”
吴姐又说：“怜生，吴姐也支持你。你那天说自己放不下于凯，我其实就想劝你，这不是你家出了点事儿么，我就没来及跟你讲。你现在要去见小卓，我就放心啦。你这才是正确的选择，人啊，还是要找个贴心的伴儿。过去的事儿就过去了，重要的是以后。小卓这孩子是真的不错……”
这时开车的小赵总发出一声长长的“嗯——”，吴姐被他打断，一脸不耐烦地朝他看去：“你要说什么？”
小赵总“啧”了一声，有些迟疑地说：“上次从陆姐的公司出来后，我可能跟卓辰希说了点话。”
吴姐问：“说什么啦？”
小赵总皱起眉头，一副不敢开口的样子。吴姐出拳怼了他一下：“你倒是说呀！”
车身随即一抖，小赵总吓得握紧方向盘：“干嘛呀，我开车呢！”
邢光远猛地惊醒，他四下看了看，见好像没事发生，换了个姿势，又继续去睡。吴姐则是扬了扬声调：“你怎么含含糊糊地，有事儿说事儿！”
无比心虚的小赵总犹豫了一下，随后调成八倍语速：“我说陆姐还是想和前男友复合看这样你是没戏了不行你就去找下家吧！”
吴姐一时没反应过来，坐在后座的孙婷却是八倍语速的好手，听了小赵总的话后，她猛地扬声：“你说这个干吗呀你！”
吴姐这时也回过神，她倒吸口凉气，嘴里说着：“你这败家孩子嘴怎么这么快！”伸出手就又要去打小赵总，陆怜生吓得一把抓住吴姐，“姐，别别别，他开车呢！”
坐在后面的孙婷一脸愤恨地指挥：“开车怎么啦，吴姐，打他！”
吴姐说了句：“对！这还不打？”便用力挣开。眼看着车内又要乱做一团，陆怜生忽然大喊：“我见到于凯了！”
车内的几人一齐看向陆怜生。陆怜生又说：“也不是见到了……其实是我自己的想象，不过我还是想明白了一些事。”
孙婷一脸困惑，问陆怜生到底要说什么。
陆怜生说：“我找卓辰希，不是要跟他谈朋友，我是想请他帮我个忙。”
小赵总说：“啊，这个行。”吴姐一听，又伸手怼了他一下：“行什么行？”
车身再抖，小赵总歇斯底里地哀嚎了一嗓子，随即将车停到了路边：“这车没法儿开了，陆姐你说吧，说完咱再走。”
陆怜生无奈地摇了摇头，随即解释道：“于凯离开，是因为他始终无法面对自己的过去，具体的事情我没办法给你们讲，但是我觉得，我应该能帮于凯从过去的阴影里走出来，我只是需要先找到一个人。”
小赵总问：“什么人，卓辰希认识的人？”
陆怜生说：“不是，卓辰希不认识。”
“那你找卓辰希干嘛？”小赵总想了一下，又说：“啊，他跟你说他是个要账的，对吧？”
第77章 见面
陆怜生把卓辰希约出来吃饭时，卓辰希还说：“你怎么真把我当要账的啦？我就是开个玩笑，我们是做金融资产管理的，不是催收的小贷公司……”
然而隔了不过一天半，卓辰希就又打来电话：“人我给你找到了哈，地址电话什么的我都给你发微信了。但是这些信息也都有些年头了，电话换没换，房子搬没搬我就不知道了。不过你可以去她单位问，我看是个事业单位，这种工作一般都是干一辈子，虽然到她这个年龄吧，大概率是离休了，但是小地方么，一共没几个人，邻里街坊的，关系都很近，别说她同事了，兴许门卫都知道她住哪儿……”
陆怜生看了一眼微信，她当时发给卓辰希的信息只有白芷的学校、专业还有入学时间，也就两行半字，可现在卓辰希回过来的信息，却整整铺满了一页，甚至还有一张网站公示的一寸照片。
陆怜生心想：还说自己不是小贷公司。
卓辰希交代完这些，就说：“行了，任务完成，我挂了哈。”
陆怜生连忙说：“别！”
卓辰希问她，你还有事儿？
“没有。”陆怜生犹豫一下，又说：“我就是想说，谢谢你，其实这种事情不该找你帮忙的，但是我也不知道该找谁……”
卓辰希在电话里笑：“行啦，我知道你接下来就要给我发好人卡了。其实你也不用太过在意，我又不是没人要，其实我很抢手的。”
陆怜生也被他逗笑，说：“我知道。”
卓辰希沉默了一会儿，忽然郑重地说：“姑娘，祝你好运啊。”
当陆怜生按照卓辰希找来的地址，穿过了小半个中国，来到白芷妈妈的门外时，她意识到，自己的确是需要一些好运的。
不仅是需要白芷妈妈的住址没变，还需要她愿意与自己见面。
陆怜生坐了十几个小时的火车，来到这座陌生的城市，一路上，她本有充足的时间去思考此行的意义，虽然远程回答金城集团发来的弱智问题占用了一些时间，但那也不能算作一个借口。
然而直到她走入这栋上世纪90年代的楼房，穿过狭窄阴暗的楼道，站到这面绿皮铁门之外，她才忽然开始自省。
白芷的事情就像是扎在于凯心头的一柄利剑，能够拔出那柄剑、解开那个心结的，就只有置身于那件事情之中的当局者。
所以，来寻求白芷妈妈的帮助，是唯一的出路。
然而，陆怜生所要求的，并不只是白芷妈妈的原谅。她需要白芷妈妈顶着丧女之痛，去安慰、说服于凯。
这实在是一个过分的请求。
站在门前的陆怜生犹豫了起来，她本已抬起手来准备敲门，想了想却又放下——她不敢想象当自己提出这个请求时，白芷的妈妈会作何感想。
她甚至觉得，自己带来的并不是一个诚恳的请求，而是一把伤人的匕首。
有一瞬间她甚至希望白芷的妈妈早已搬离，希望自己永远都无法找到她，也就永远无法伤害她。
在她反反复复地想着这些时，面前的防盗门忽然传出锁芯弹开的声音，
陆怜生吓了一跳，像是做贼一样，转身就跑，她穿过走廊，沿着楼梯向上，躲到了半层楼梯之上。
她好久都不曾运动，不过是跑了这么几步，腿就抽了筋，于是躲在楼梯上的陆怜生不得不扭曲成一个诡异的姿势，一手捂着抽筋的小腿，一手捂着嘴，不敢发出呻吟。
她先是听到有人从那扇门中缓步走出，之后又听到一个温柔的女声：“咦，谁把鞋扔这儿啦？”
陆怜生把扭了一百五六十度的脑袋挪回了一些，看向自己光着的右脚……
等到那人下楼后，陆怜生捡回自己的鞋，偷偷地跟了上去，抽筋的腿还没有完全复原，走起路来还是一瘸一拐的，她却也已顾不上这些。
从那扇门中走出的女人身材匀称，看装束似乎是在五十岁上下，但也没法确认。于是陆怜生瘸着条腿，快走几步，过到马路对面后，又侧过头来看向那女人。
女人的气质很好，相貌周正，虽然眉间一股苦色，但想来年轻时也是个美女。陆怜生拿出卓辰希发来的照片，对比了一下：这人正是白芷的妈妈。
她心里想着，既然都来了，无论如何都要去和她见一面，却怎么都无法迈步朝白芷妈妈的方向走去，只是隔着一条马路，亦步亦趋地远远跟着。
她看到白芷妈妈走入道路一侧的菜市场，便也跟了过去。陆怜生本来以为，对于正在跟梢的自己来讲，杂乱的人流会是一个很好的掩护，实际上却恰恰相反，可能是由于从未系统性地学习过如何盯梢，这人流反而成了陆怜生的阻碍，让她数次跟丢了白芷妈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