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
似乎鬼佬这根救命稻草顷刻灰飞,令金笙眸中最后一抹希翼瞬息泯灭,变得黯淡无光。
良久方问道:“你说的,可是真的?”
“骗你作甚?若你还有命活着,出去一见便知了。”
金笙似仍不信,疑惑道:“如此……玄乎其玄,本王……实在不信。”
“金笙,天大地大,唯有因果大。此话乃思思常言之语。便是我们也不甚相信。可事实却是如此,鬼佬捉了殇儿,二人偶遇马匪,竟不想他二人鬼使神差落难一处,殇儿心慈照顾他,遂成了父女。如今鬼佬对殇儿甚是依赖,你若看了,也必会惊讶。”
金笙摇头,眉头紧簇。将他请出山也是应了为他找个子女一事。旁人不知,他可是清楚得很,鬼佬喜子女尤甚。若依赖落殇,也不无不可。
……
众人皆以为萧哲会杀金笙。然,都过了十几日,便是金笙伤都快康复,也未见下令斩杀。
莫非他也心慈?
而他们不知,萧哲每日都会探听金笙动向,便是东华傲命穆建峰刺杀金笙,他也知晓。
非他心慈,是这数日里,这些人轮番为金笙洗脑,令他生个大胆的想法。
若金笙为他所用,管辖匈奴,和平指日可待。
然,这念想甚是危险,若无十分把握,不当而为。
正想时,思思手托一物进了房门。
“你手中何物?”
“这是外公为娘亲做的补汤。娘亲这些时日喝的多了,有些喝不下,又恐扰了他老人家一番心意,遂命我端给你喝。”
提及鬼佬,萧哲亦忍不住笑出。实在是有趣。鬼佬每日都会缠着岳母,若一日未见便坐立难安,见人便问询。
仿若落殇一刻不在便会出事。真真个状若孩童。
喝下补汤,遂问道:“你怎不喝?”
“我喝了甚多,你不觉我近日红光满面么?”
萧哲点首:“自是看出,外公莫非是要你尽快为我生个孩儿?”
提及孩子,原本神采奕奕,即刻尴尬垂眸。此乃心病……
萧哲察觉异样,将思思搂在怀中,耳鬓厮磨道:“别难过,为夫不过玩笑。你我便是无有孩儿也没关系。”
“都说人生无法圆满。孩子,便是我的缺陷。若可以,我宁愿有女子代我为你生养一个孩儿。”
萧哲大怒,搬过思思头儿,正色嗔怒:“你喜为夫与别的女子圆房?”
“自是不愿。我是不想你心有遗憾。”
“你怎知为夫会遗憾?为夫的遗憾,是无你陪伴。莫要对我猜億。”
“夫君,是思思不好。”
“此事休提。金笙近日如何了?”
提及金笙,思思绿眸忽而矫邪,调皮一笑:“夫君可是缺个人手治理匈奴。金笙倒是个可造之材。”
“真是瞒不过你。走吧,随朕去看看。”
二人心有灵犀相视一笑。近日喜事甚多,容他们相继接受了。随起身前往地牢。
地牢外兵将把守,无有丝毫懈怠。然,这地牢也快成了落殇思思,柴代等人的菜市场,进出似乎太过频繁了些。
便是萧哲与思思还未至牢门,便听闻牢门内传来落殇与柴代嬉笑声音,阵阵高亢。
何事如此兴奋,索性停下脚步仔细聆听……
“笙儿,你说说,你爹这么大人了,带我和你娘爬上人家枣树偷枣,被逮住竟面不改色道,我不过在你这树上看日落,何故大惊小怪。那人气急问道,现在已天黑,何来日落,偷枣还这多借口。遂一棍子将他打落。恰巧落在一堆鸭粪上。且沾了满手。回返家中,他爹问起,他谎说与鸭子跳舞。他爹说那你就舞一段来看。结果他真就当场起舞,那形状与鸭子无异,笑的全家前仰后翻。你娘更是笑破了肚皮。至今每每忆起总会开怀。”
“是啊,那时得我们天真无邪,我整日里与你们姐妹混在一处,惹得方圆十里内的年轻男子时常围攻我,我记得有一次,一群人半夜捉了我还要活埋。幸好被你爹路过冲了,不然次日就会见不到我了。”
“爹,我娘与你也算青梅竹马,你娶了她,岂非得罪一众青年才俊。”
金笙声音响起,如此平常,似乎已习惯了他们的聒噪。只是,仍令萧哲讶异,遂竖起耳朵继续聆听……
第499章 试探
“你说对了,当日大婚,便有一名唤邹平成的富家子弟,扬言让我走着瞧。邹平成乃当朝右督查史之子,也是爱慕你娘的其中一个。以致后来我遭逢大难家破人亡,方想起此人。”
“爹怎不杀了这厮!”
“后调查,果然是他通风报信我的行踪,才让金刚钻了空子。我已命人灭了他祖孙三代十八口。也算解了心头恨。”
“爹,你这腿就真的无救了么?”语中已含满关切,更是令牢门外的萧哲为之一振。
“哎!脚筋已断了二十几载。”摇头叹息,争教心酸拂面,这腿,他从未报的任何希望。
“笙儿,若你娘仍活着,你弟弟与你爹,一家人团团圆圆当有多好。只是,人已逝,徒留遗憾于心,终生难安。”
话至动情,哽咽摧心。
良久,方听闻金笙压抑言道:“爹,孩儿不孝,今后不能奉养膝下,待孩儿去了,将我与阿妈葬在一处。寻到金戈,让他代我孝敬您……”
许是柴代哭泣,听闻言道:“你向皇上认错,今后不得在举兵生事,我等亦向皇上为你求情,会有救得。”
“不可能的,爹。萧哲岂会信我。便是求也无用。这些日子,他能放你们进来探望,我已知足。孩儿不求其他,只赐我全尸就好。”
落殇悲切:“笙儿,姨娘问你,可还有反的心思?”
萧哲与思思亦竖耳惊目,这当是他们要听的。
“这些日子,姨娘与爹,思思对我的心意,我如何不知。若非亲人,何故如此耐心劝解安慰。只是,大错已成,无法挽回。倘若我未经此事,仍身在匈奴,必不安分。如今只后悔未能早些与你们相聚。思思所言极是,因我,当有成千上万的爹娘没了孩儿,那种痛苦,我根本体会不得。可如今体会了,孩儿即将赴死,却不想死。与你们这短短时日,便令我贪恋,倘若重生,我必会珍惜……”
肺腑之言,情之深切。
萧哲大手紧握,英目蜷缩。金笙,你虽言之凿凿,但朕对你仍需考验。
思思绿眸探向萧哲,只一眼便明了其心,只是不想多言。何止萧哲,便是她亦不可尽信。
不过金笙有资质,乃可造之材……
“笙儿,可是真心话?”落殇复问。
“姨娘,莫非你还以为本王在利用你们同情心,好向萧哲谨言?非也。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在匈奴这些年,本王从未真正的体会至亲之情。唯有一个妹妹,让我感受过温暖。非我杀伐果断,只是生在群匪之中,不硬不能护己而已。”
此言倒是真的。当是他被逼而成。这遇强欲强的性格,与柴代十分相像。
“笙儿,等着,等爹爹和你姨娘,你表妹向皇上求情,皇上会网开一面的。”
“爹,莫费力气了。”
……
几人仍在交谈,萧哲却悄悄返回,思思凝眸,紧随其后二人出了牢门。
“你怎么看。”思思如是相问。
“金笙狡猾,这话岂会信得。”
思思点首应道:“我虽想救他,但事关重大,不可掉以轻心。”
“试探金笙,唯一人出面可行。”
思思驻足,凉凉而视,良久言道:“外公鬼佬?”
萧哲微笑点首,正是他。
……
夜幕俱黑,本是干燥时节,今夜硬生生几许湿气出,枝头尚有不知名姓的鸟儿鸣叫,只教云脚做低,连成一片。
一貌丑之人身形略弯,亦步亦趋行至地牢外,亮出手中圣令,遂顺利进入其内,一路畅通无阻。
此人正是鬼佬。
金笙正躺卧小栖,忽而听闻牢门大开的响动,嗖的起身,这时间何人进入。
举目相望,那人头儿被氅帽遮盖,不见脸孔,愈发令金笙担忧,遂手中抓牢铁链,容他伺机而动。
非他惊蛰,穆建峰杀他一事足已令他警惕,岂会大意。
但见那人伸出双手缓缓取下氅帽……
是鬼佬!
然,也只是一瞬喜悦,毕竟,鬼佬如今已今非昔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