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始至终，颜蝶陌的视线都落在鱼宝的身上。她的指尖轻轻一动，内力直逼鱼宝的脸。
那双眼，真的是空的。
是两个大大的窟窿。
颜蝶陌僵硬着，嘴唇哆嗦：“鱼……宝，你死了”
她从来没想过，自己会问这样的问题。
“姐姐，我是魂。”那声线，没有一丝关于情绪的波澜。她昔日里的活力，都没有了踪影。
“怎么……没的”
“冷死的。”
容非子身上又起了一层疙瘩，第一次听魂这么讲，就好像听地狱判官的判词一样。
“那天”
“是的。”鱼宝点点头，小师雄在旁边眨巴着眼睛，多好，鱼宝和他一样跑得快了。
“……”颜蝶陌呆着，愣着，眼泪都没办法流出来。那天，是她去晚了，那时候的鱼宝都僵硬了，却又活过来了，她竟一点都没意识到。
啊……
想悲鸣，却化作了一声喉咙的哽咽。
“姐姐，没关系的。”鱼宝似笑非笑，酒窝若隐若现。
“对呐，鱼宝现在不用吃饭都行，又跑得和我一样快，像小鸟似的。”小师雄摇头晃脑的模样，让容非子起了一身冷汗，姑奶奶已经不对劲儿了，小子还说说说！
不料，颜蝶陌转过身，继续磨剑，低声道：“好，没关系。”
没关系，一点都没关系……
听着那尖锐的剑声，容非子小心翼翼地道：“姑奶奶大人，不如先回去”
剑尖明明是尖的，可颜蝶陌眼里映着的却是两个大大的窟窿，又圆，又深。旁边的人说什么，她已经听不见了。
“哐……哐……”
剑磨得差不多了，颜蝶陌提剑击打着那巨大的岩石，在山谷间发出一阵阵的回声。
她面无表情，内力的醇厚，令回音经久不息。
呼呼的山风，一直在环绕着四个人。颜蝶陌不下山，其他人就一直站着。过了许久，颜蝶陌终于开口了：“鱼宝啊……”
“姐姐。”
“你走吧。”
鱼宝沉默了下来。
“你这样，不是活着。”颜蝶陌冷声道。
可鱼宝对情绪的感知，几乎为零。她摇头，还是那个回答：“晚点。”
颜蝶陌提起剑，对准了鱼宝。
糟了糟了，容非子硬着头皮劝解道：“有话好说，姑奶奶大人，咱们得从长计议。”
“姑娘！打架不是好孩子！”师雄连忙拦在了两个人的中间。
“等我送走她，再送你。”颜蝶陌眼眉一冷，盯着万师雄道。
小师雄眨巴着眼睛，去哪儿
“不要。”鱼宝如同鬼魅那般极速退后，寒气骤起。
第102章 极痛，极伤
“咻！”颜蝶陌杀气更是猛烈地腾起，她双眸似狼，盯着鱼宝一步步走近：“姐姐手快，不会让你疼的。”
“不要。”鱼宝连连后退。
一人一魂的对峙，诡异而又寒冷。
容非子急得大嚷：“草！不要打啊！”
魂的战斗力，不是开玩笑的！而且像鱼宝这样的情况，他心里也没底儿！
而倔强的颜蝶陌，哪里听得见别人讲什么话，她的剑裹着一阵阵的黑气，猛然冲向了鱼宝。
鱼宝的脑袋微微一动，正面迎接了颜蝶陌的剑。
她没躲！
剑一下子插入了鱼宝的小身板，那剑与血肉碰撞的沉闷声，颜蝶陌听得十分清楚，十分惊心。
鱼宝挺立着，她微微抬起头，似乎在看着颜蝶陌。
颜蝶陌双眼瞪大，这么近距离看鱼宝，那小脸上一点血色都没有，只有可怕的白。
一只冰冷的小手，轻轻地握住了颜蝶陌的手，鱼宝又突然上前一步，身体入剑又深几寸。
颜蝶陌几近崩溃，带着哭音吼道：“你干什么”
“姐姐，你杀不死我的，我已经死了。”鱼宝平静的语调，冲击着颜蝶陌的惊恐和愤怒。
颜蝶陌连连摇头，手一松，望着鱼宝哭也不是，不哭也不是。
此时，鱼宝轻轻地把剑拔出来，道：“别担心，我不疼。”
那安慰的语句，和她生前几分相似。
一连串眼泪，肆无忌惮从颜蝶陌的脸上落下，颜蝶陌颤巍巍地，还是拿起了那把剑。
“不，鱼宝，你不能这样活着……”颜蝶陌哽咽着，再次拿剑对准了她。
小师雄冲过来，抱着颜蝶陌的腿道：“姑娘！你不要打鱼宝！”
“让开！”颜蝶陌冷喝一声，内力一震，将万师雄狠狠地摔了出去。
见她双眼发红了，容非子急得嚷道：“她都死了，你怎么杀死她”
让一个死人死，哪里符合逻辑！聪明的颜蝶陌，竟然想不通！
鱼宝却淡淡道：“我自己来。”
“咻！”只见她化作一个黑影一闪，再次冲向了颜蝶陌的剑！
“咻！”而这次，鱼宝竟穿过了颜蝶陌的身体！
“咻！咻咻咻！”鱼宝来来回回五次，最后在原地站住了脚。
这次，不仅仅是颜蝶陌受惊，还有容非子。他揉了揉眼睛，内心一阵赞叹，魂真是诡异至极的生物啊！
“容非子！”此时，颜蝶陌冷喝一声，愣是把他震醒。
“姑奶奶，咋……”
颜蝶陌一下子揪住他的衣领，怒道：“你容国不是最擅长对付魂你把她杀了，快！杀了！”
“得得得，我这不是第一次见吗”
“杀了她！”颜蝶陌用尽全身的力气怒吼，眼泪却不争气地落下来，她不能让鱼宝这样活着！
“王、王、王妃……”容非子被衣服勒得喘不过气来。
“啊！”颜蝶陌仰头长啸，她快疯了！疯了！她的妹妹啊！
跌坐在地上的小师雄捏着雪人，嘟着嘴巴对雪人道：“姑娘不疼我了，你疼我。”
正是这一句，让颜蝶陌猛地一回头。她一下子跪在雪地上，抓着小师雄的肩膀道：“你可不可以让鱼宝死可不可以”
小师雄撇嘴，望着那团稀巴烂的雪：“昂，我的雪人……”
“我问你话！”颜蝶陌怒喝道。
不料，小儿一下子挣脱了颜蝶陌的手，道：“哼！鱼宝，我们走！”
“不走。”任由小师雄怎么牵，鱼宝动也不动。
颜蝶陌盯着小师雄，嗫嚅道：“祁阳，祁阳知道。”
她终于下山了，以极快的速度。两个小儿立马跟上，剩下容非子在呜哇鬼叫地跟着。
而盛淑殿，却一直都平静不下来，几个黑衣人跪在地上，皇后久久沉默着，气氛似乎凝固了一般。
屋内飘满了宁静的茶香，可人心的却是浮躁。
“没人”
“是的，皇后。”领头的一个黑衣人擦了擦额头冷汗。
“废物！你们的眼睛被狗吃了我太子的门客被杀了三分之二，你们居然一个人都看不见”羽后怒不可遏，一个个都是饭桶！
“回皇后，当时我们几兄弟都看着，的确没人啊！”
“留你们何用！”羽后的话音刚落，内力涌动，几个黑衣人吭都没吭一声，就倒在了地上。
羽后气呼呼地灌了一口茶，她真是太小看万祁阳了！
“皇后……”移香小心翼翼地道：“难道，真的是闹鬼了”
“啪！”一个响亮的巴掌，狠狠地甩到了她的脸上，她立马跪下：“皇后息怒！”
“连你也这般糊涂，本皇后不信鬼神！”
移香的眼泪都快下来了：“可……那小孩子不是也从土里……”
“啪！”一个巴掌又甩在了移香的脸上，白嫩嫩的脸蛋，两边都是掌印。
这下，移香再也不敢吭声了。
这个时候，一个宫女在外面通报道：“启禀皇后，容国的长老到了。”
“快请！”羽后命移香退下，只见三个老人，走了进来。
皇宫来了外人，自然都逃不过无处不在的眼线。万祁阳截获到信息后，道：“进去多久了”
莫恒回道：“回王爷，有三个时辰了。”
万祁阳点点头，看来母后已经生疑了。
高云鹤担忧地道：“王爷，计划要不要先放一放。”
“不，继续。”
莫恒和高云鹤相视一眼，继而道：“对了，王妃已经在皇宫门口，可不知为何，被人缠上了，迟迟进不来。”
“去看看。”万祁阳命高云鹤和小山匪们看着父皇，便往外走去。
此时，宫门一阵鬼哭狼嚎，一个男子坐在地上，抱着颜蝶陌的腿哭道：“娘子，你认不得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