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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氏穿了件平日里不怎么喜欢穿的高领粤桂色长衫,完全遮住了自己白皙的脖子。
却依旧不乏高贵优雅,落落大方。
郁颜本以为此次寿宴将会是邱府的全家福。
只是没想到,自己亲生母亲的寿宴,邱子墨和自己的夫人都没来露个面。
心中暗想,原来昔日的小男孩竟是这样一个孤僻且不近人情的人吗?
郁白薇是想去厅堂的,她知道邱子墨是因为不愿让外人知道自己残废的事,才不愿踏出房门。
不必说,她也不想。
只是邱子墨让她也别去寿宴,她就不能这么想了。
她好不容易沉住气,等到了今天。
准备在这盛大的寿宴中,在这众多朝堂官员面前,在她一见倾心的男人面前,诬陷郁颜和邱子墨有私情。
要是不去怎么成?
她尽量克制自己对他的嫌恶,“夫君,毕竟这是娘的寿宴,你不去,至少让我代去祝贺祝贺啊,不然在宾客眼中我们俩像什么样子啊?”
只是邱子墨不为所动,平静的翻阅着手中的书册。
对她的话置若罔闻。
郁白薇见他把自己当空气,心中禁不住低咒。
要死啊,看书不去书房,专门杵在房里挡老娘的好事?
这点倒是没猜错,他信不过她。
信不过她不会出去嚼自己的舌根,让自己苦心经营的国家栋梁形象毁于一旦。
郁白薇见晓之以理不成,便准备动之以情。
她缓蹲下身子,双手覆上男人的四轮车,“白薇是真的很喜欢娘,将她当成自己的亲生母亲,妾身真的不想让娘伤心难过啊……”
说罢,硬生生挤出几滴泪珠。
不料抬起眼,就望见男人正似笑非笑的看着她。
好一个……亲生娘亲。
邱子墨的脑海中浮现出新婚第二日的情形。
郁白薇当初不愿敬茶,便直接将滚烫的茶水破向徐氏。
若不是徐氏反应快,稍稍动了几下,恐怕那道触目惊心的伤疤就要出现在她的脸上了。
有意思。
真有意思。
他狠狠捏起女人的下巴,眸子里清晰的望见了她眼中的厌恶,笑着,“……想去?”
郁白薇点点头,接着就被他重重的摔向一旁,“不可能。”
力道很大,却没足以让郁白薇摔在地上。
只是她掖在衣袖中的香囊,不合时宜的掉了出来。
郁白薇赶紧伸手去捡,却还是没能逃过邱子墨尖锐的眼睛。
他颦蹙道,“什么东西?”
“没什么,”郁白薇试图控制自己微微发颤的嗓音,却未果,“妾身的一个随身物件儿罢了。”
“拿过来。”邱子墨脸色铁青。
见郁白薇一动不动,又重复道,“拿过来!”
郁白薇有些慌了,可若是这东西给了他,或许她就再无见到和离书的机会了。
她对上邱子墨的眼睛。
既然软的不行,那就直接硬碰硬。
如果对手只是个坐在四轮车上的残废,她觉得自己有足够的胜算。
见郁白薇没有收手的打算,邱子墨朝屋外守着的下人喊了几声。
专门负责照顾邱韫衍日常起居的下人机警地走了进来。
他脸色发黑的下着命令,“别让二夫人出去。”
下人顿了顿,“奴才遵命。”
只是郁白薇连邱子墨的话都敢违抗,又怎会怕他小小的一个奴才呢?
她仗着自己是女儿身,便对着下人张牙舞爪,“区区一个狗奴才还敢挡我的道?你今日若是敢碰我,明日我就送你去衙门!”
下人本寻思着或许只是小夫妻吵架,床头吵床尾和,没真要拦着她的意思。
可她的话,每句都直戳着他的脊梁骨。
男人的自尊心告诉他,他忍不了。
既然不好碰邱二夫人,下人便用自己的一身腱子肉阻挡在房门前,不让她出这扇门。
郁白薇也不是吃素的,瞪了他一眼后直接扒在窗棂边大叫,“非礼啦!非礼啦!”
她的声音极大,且穿透力很强。
虽说不能直接让厅堂内的老爷子老夫人听见。
却让去厨房端菜上桌的小丫鬟闻声,间接的告诉了二老。
徐氏的脸色变了变,挽住邱老爷子的臂弯和他窃窃私语。
宾客们不仅调侃,“邱老爷子和夫人真是好生恩爱啊!”
殊不知邱源耳中听见的那条爆炸性新闻。
好在他在朝廷中经历过大风大浪,不动声色的寒暄道,“哪里哪里,邱某先和夫人一起去厨房看看晚膳准备的怎么样了,失陪一下。”
郁颜乖乖的跟在邱韫衍的身侧,扑闪扑闪的眸子像是在羡慕什么。
须臾,眸光偷偷瞥了眼邱韫衍的侧颜。
唔,等我老了之后……夫君还会像最初那样体贴吗?
邱韫衍注意到了她的目光,索性坏笑着对上她的眼,“夫人这么直勾勾的盯着我……我会不好意思的哦。”
郁颜支支吾吾道,“刚、刚才有个脏东西在你脸上。”
邱韫衍没捅破那层薄如蝉翼的窗户纸,语气极慢,“那……现在还有吗?”
她吸了下鼻子,“没了。”
邱韫衍没再继续那个话题,“手给我。”
含笑命令的语气像是像个拥有无数座城池的君王。
而她,就是他的不二忠臣。
他伸出一截冷白的食指,在她的掌心慢吞吞的写着什么。
酥酥麻麻的触感从手心涌上脖子。
有点痒。
为了让姑娘辨认,他一笔一画写的很认真。
一共十二个字。
“我会一直爱你,直到海枯石烂。”
不久后,下人们便叫三爷和三夫人去二爷的房间一趟。
说是……有要事商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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郁白薇死死的盯着邱子墨,手中紧攥着个小小的物件儿。
硬要等郁颜和邱韫衍来了,才肯拿出来。
徐氏拗不过她,只好吩咐下去。
见郁颜来了,郁白薇不由得一阵冷嘲热讽。
“哟~这场笑话的女主人公来了呀?”
郁颜愣了愣,没听懂她在说什么,下意识勾住了邱韫衍的臂弯。
却被男人牵在了手里。
阴厉的眸子扫过二人紧握的手,郁白薇冷笑,“还假装恩爱呢?”
她缓缓的移步人群正中央,确保所有人都能看见后,才将手中的物件儿垂下。
是个香囊。
雕着金色花边的香囊。
诺大的“殷”字刻在表皮上。
几乎和郁颜的那款一模一样。
刺绣的手法很特殊,再经过郁白薇的这么一雕琢,仿佛是二人刻意定做了两个款式相同的香囊,作为定情信物。
一个绛紫,一个月白。
相得益彰。
只是取向奇特,一般都是男子拿绛紫,女子拿月白。
他们俩倒好,正巧相反。
郁白薇没细想,默认这是他们掩人耳目的雕虫小技,一心扑在赶紧拿到和离书上。
郁颜顿了几秒,似懂非懂。
她早已认定邱子墨就是当年的小男孩,自顾自的认为,他当初没能找到她,便定制了一个和她一模一样的荷包,作为线索。
几乎是潜意识里的条件反射,郁颜一眼也没看邱子墨,而是抬头望向邱韫衍的神情。
所有人都可以误会她。
可她偏偏不希望他误会自己。
邱韫衍的脸色是黑着的,郁颜有些慌了,小手微微颤抖,“夫、夫君,你听我解释……”
可惜没等她说完,邱韫衍便迈着长腿踏出了房门。
她默默的曳着小步,跟在身后。
一肚子委屈。
邱韫衍重返厅堂,小声对着邱烨,“娘忽然身体抱恙,大哥你去和宾客们说声招待不周,改日定请各位再来欢聚一堂。”
他想借邱烨的口,说出这番话。
究其原因,就是不想让自己纨绔子弟的形象受到怀疑。
邱烨没什么脑子,闻言便脱口而出母亲病倒了,将众多宾客晾在一旁,只身火急火燎的跑回房间。
邱韫衍教他的客套话,被忘得一干二净。
如此真实的反应,宾客们自然相信。
窸窸窣窣讨论了片刻,便各自悻悻离去。
散席后,邱韫衍才想起紧跟在自己脚后跟的那颗糯米团子。
此刻的郁颜像个做错了事情,却不敢开口解释的胆小鬼。
见邱韫衍垂头看着自己,便小心翼翼的扯了扯他的衣袖,“夫君……真的不是你想象的那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