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万万不可(7)

梁焕一句“你肯定能考中”差点说出口,他仔细想想,反正陈述之不可能真回雍州去,还不是由着自己胡编。

于是他坚定地说:“我跟你回去好了。我本来是到京城投亲的,亲戚没了,我还留在这里做什么!”

陈述之一怔,一点点侧过头,失神地望了他许久,话音平淡:“我没答应过你任何事。”

“我知道,”梁焕理直气壮道,“无所谓你答应不答应,反正我赖上你了,你去哪里我就去哪里!”

对这个回答,陈述之觉得十分意外,又低低道:“我没法带你回家,会被我爹赶出家门的。”

“没关系,那我就在门口等你。”

梁焕自己都被自己感动了,得多喜欢一个人,才能说出这种话啊……也不知道会不会有一天真像自己说的那样,愿意天天在门口等一个人。

陈述之垂头想了半晌,吐出一个几不可闻的“好”。

此时已走出了闹市,周围安静下来,只能听见脚步踩在雪上的声音。

走着走着,梁焕忽然侧身抓住他的手腕,从怀里掏出刚才那个盒子,塞进他手里,若无其事道:“都没给你送过东西,这个送你好了。这是第一件,以后想起什么再送。”

“你不是说这是送给……”

抬头对上他目光,陈述之渐渐明白过来。

“本来就是送给你的。”梁焕笑得十分灿烂。

陈述之觉得有些生气,想嗔他两句,又气不出来,心里好像有什么东西在悄悄流动,热乎乎的。

等回到屋里,他便打开木盒,小心地取出那个雕了梅花的梳子,放在手里把玩。

正胡思乱想着,手上的梳子忽然被拿走。梁焕解开他的发带,殷勤道:“出去一趟头发都乱了,别动,我给你重新梳上。”

他拿梳子贴着头皮滑下,发丝与梳齿纠缠,被轻轻地拉着,弄得陈述之头上一阵酥麻,沿着脊柱蔓延到全身。

梁焕把他一头青丝梳成一股,正要绕上去,面前人的头却一偏,发丝便都从梳齿中滑出来。

“别乱动。”这是嗔怪的语气。

梁焕重新梳,重新绕,结果又被他一动给毁了。

这下梁焕明白了,他故意的。

于是他弃了梳子,双手按上陈述之的头皮,握着他绵软的发丝,缓缓捋下来。拈碎发尖的时候,满指都是温柔。

陈述之身子轻轻一颤,被那动作撩拨得心猿意马,仿佛整个人躺在温热的泉水中,直欲溶化进水里。

察觉到眼前人的反应,梁焕双手落在他肩上,趴到他耳边吐着热气:“你夸我两句,以后就天天给你梳头。”

“夸你,你还真是……色胆包天。”

梁焕噗嗤一笑,随即双手移到他胸前,一直往下探,“既然你都这么说了……”

陈述之赶紧把他的手从自己身上扔出去。

“怎么就吓成这样了,逗你玩的!你让我也不敢啊……”

梁焕握着他的头发,给他盘在脑后,插上发簪系上发带,然后在他露出的后颈处轻轻一吻,贴在他耳后道:“真好。”

演得还挺入戏,有一刻自己都差点信了。这样应该可以了吧?他不会再怀疑了吧?

*

这夜,梁焕听到他们本来在聊刺杀计划,聊着聊着却跑了题:

“你说那么多个亲王,为啥就咱们殿下想起来干这种事啊?”

“你不知道,当年殿下是先帝嫡长孙,什么都是最好的,早有一套治国理政的谋略。谁知道他爹不争气,那么早就被废黜了,他得而复失,可不是不甘心么!”

“谋略?我还以为大平挺好的,谁来做皇帝都一样呢。”

“大平的土地农税原本就没算清楚过,让某些人一搅和,已经变得乱七八糟了。现在的人没本事管,还是得雍王殿下来……”

作者有话要说:后面这段写得我好苏,浑身鸡皮疙瘩~~

第7章 渴慕

梁焕忍住砸开墙打人的冲动,但仔细想想,确实是这么回事。

所谓的“奸党”指的是当朝右丞相欧阳清的党羽,人数众多,势力庞大。

他们在梁焕刚登基的时候,提出了一个赋税上的政策叫“苛民富官”,意思是多收农税,以此提高官员俸禄,这样官员就不会再去贪污,实际上是保护了百姓。

那个时候梁焕什么都不懂,听着很有道理,便由着他们去,一年年地增加赋税。

可想想那个吹糖人小贩的话,以及陈述之的那篇文章,他不由得开始怀疑欧阳党的图谋,真的是为了还利于民么?

他又觉得很不服气,凭什么那些人认为雍王比自己好?一个阴谋刺杀的乱臣贼子,自己竟连这种人都不如吗?

不过,人家敢造反,自己却连反对欧阳清的意见都要战战兢兢,这点的确是不如的。

*

第二天下了早朝,梁焕让卢隐去户部和吏部抓来两个人,问了他们税赋和俸禄的事情。

吏部的人说,自崇景元年以来,在京官员的俸禄增加了,但其它的例敬有所减少,总的来说几乎没变。

户部的人说,这几年京城人口略有减少,物价略有上升,税赋也都是加过的。

看着这样的结果,他心中起了波澜。自欧阳清提出的新政实施快要四年了,税赋增加,人口减少,官员的俸禄却没有加上来。

所以,钱去哪了?用脚都能想明白。

可就是这么简单的一件事,满朝文武一定都知道,却没有人告诉他。他只能从一个吹糖人的小贩,和一个不要命的举人那里听到。

这天刚好有人上奏折谈税赋的事,梁焕就在那份奏折后面写了一大段话,痛陈增加税收的弊病。

*

京郊有一座废弃的瞭望塔,名叫镇卫塔,塔高七层,上了顶层便可以俯瞰整个京城的风光。

爬到七层时,陈述之已经上气不接下气,腿一软差点摔在地上,却跌入一个熟悉的怀抱。

梁焕把他整个人抱起来,放到窗外的坐处,故作关切道:“到底是我不好,不该选这地方,看着你怪心疼的。”

陈述之被他那样子逗笑,靠在他肩上,调整着呼吸问:“这地方……有什么特别的?”

看了眼天色,梁焕揽着他,神神秘秘地说:“不急,等天全黑了你就知道了。”

眺望远处,京城已燃起灯火。陈述之失神道:“今天会试放榜,我考中了,三甲九十一名。”

梁焕刚想恭喜,却想起来他的那篇文章,只扯些不相干的:“那挺好啊,我们就可以留在京城了。”

然而陈述之疑惑地盯着他问:“你怎么知道我的婚约?又是谁能帮我解决?”

梁焕细想,他现在知道自己一直都不瞎,那就知道自己那天就是看着他算的卦,这就不好解释了……

于是他选择不解释:“你就别问那么多了,反正肯定给你解决就是了。后面的殿试你好好考,千万别被这种事耽误了前程!”

陈述之面色一冷,“我不是说你所有事都要告诉我,但这件事,我觉得挺大的。”

梁焕生怕他再怀疑,连忙趴进他怀里,仰起头装可怜:“现在还不能说,一个月之内告诉你,好不好?”

一个月,殿试之后是琼林宴,肯定藏不住。而且一个月祭天都完了,也没必要再去他屋里了。

他这样说,陈述之也只能同意。

“嘭——”

天色已然全黑,忽然有东西远远炸开,空中升起一朵一朵的火光,绽放成大红大绿的烟花,照亮了京城如同白昼。

塔和烟花都很高,好像一伸手就能碰到一样。陈述之不禁透过指缝间寻找外面的色彩,“今天是什么日子,怎么会有烟花?”

“会试放榜嘛,肯定有人要庆祝的。我在京城里打听了一圈,都说镇卫塔看烟花最好,就想拉你过来……”

梁焕把下巴放在他肩膀上,笑眯眯地望着他满足的神情。

这人虽然看起来清高,哄他开心还是很容易的,随便用点什么心思,就能让他好几天不怀疑自己。

骗到把雍王的计划都听完嘛,也没那么难。

陈述之看着看着烟花,忽然就转过头来,认真地与他对视。

以前他总是眼睛上戴着布条,看不出来真正的相貌,这样一看,才发现他眉目生得轩昂,眼波中是自然生长出的矜贵。他说他是个落魄乡绅子弟,肯定只是谦虚,只看那一双眼睛就知道他一定出身簪缨世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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