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万万不可(136)

被她这样一拍,梁焕安稳了不少,靠在她身上,待了许久,忽而像孩童撒娇一般,用有些变样的话音道:“姐,我饿了。”

“想吃什么?”

“想吃……豆花,要甜的。”

吴镜出了房间,去到旅店的柜台问:“老板,你们这里有豆花卖么?”

老板笑道:“巧了,刚有客人点了豆花,还剩下一碗,就给你吧。要甜的还是咸的?”

“甜的,多放些糖。”

风雨敲窗,暑气潮湿,梁焕坐在床上,刚才哭得太狠,整个身子一抽一抽的。他接过吴镜递来的毛巾,在沾满涕泪的脸上抹来抹去。

响起两声敲门,旅店的伙计在外头说:“您要的豆花好了。”

吴镜过去开门,接过放着碗的托盘,上面还有一张折起来的纸。

伙计解释道:“这是另外一位客人给的,说要交给你们。”

“什么东西?”梁焕下床过去,拿起那张纸展开,见上面密密麻麻一片字就头疼,也没细看,就把纸扔给吴镜道:“姐,你给我念念。”

吴镜看了两眼就皱起眉头,“好多字不认得。”

“那就你看了,给我讲讲呗。”

他这样说了,吴镜只得硬着头皮往下看。看完整张纸,她有片刻的落寞,随即沉声道:“隔壁的人听见你哭,写几句话安慰你。”

“他说,听见你那么伤心,一定遇到了很难过的事。这时候流泪是人之常情,该把所有坏事回味一遍,一个个为之哭泣。等到哭无可哭了,自然就会明白自己真正想要什么。多年以后再回头看如今的经历,也会感谢现在的丧失让自己更加清醒。”

梁焕一点点听完她念的,苦笑道:“他是觉得在丧失之外,还有旁的东西更要紧,才会这样说。”

可自己最想要的,恰就是所失去的。这样的安慰根本就无效。

说罢,他捧着那碗豆花去桌上吃。一勺勺冰爽滑腻,可吃惯了同一个人做的,再吃别的就无论如何也不是那个滋味。他只吃了几口,便丢下了。

第二天清晨,天公终于肯放过脆弱的土壤,收敛了他的泪水。住在旅店里的人也重新上了路。

颠簸的车上,梁焕摸摸自己的眼睛,好像还是肿的,不过现在确实比昨天冷静了不少。

他不由得想起昨天那个人写的话,其实也有些道理,缅怀过一遍,哭无可哭,就不会那样难过了。也许过几天还会反复,但一定是一次比一次轻的。

最后沉淀下来的,都会是自己想保留的美好记忆,而没了那许多离别时的愁绪。

想到这里,梁焕转头问:“姐,昨天隔壁那个人写的东西,你还留着么?”

吴镜打开随身的包袱,翻出折起的纸拿给他。

他想看看那人原话是怎么写的,吴镜有字不认得正常,她也没读过什么书。要是连自己都不认得,那也太丢人了。

梁焕展开这张纸,第一眼确实有几个字挺生僻的,第二眼……

这……这是……

吴镜侧头望着梁焕的神情,不懂他为何对着这张纸神情复杂。

接着,她看到梁焕倏然起身,掀起车厢的帘子,朝前面大喊:“停下!别走了,停车!”

一声马嘶后,传来车夫的声音:“怎么了?现在去哪?”

沉默片刻,梁焕一字一句道:“原路返回。”

作者有话要说:这就不竞猜了,估计你们都猜到了><

吴镜:乖,以后姐给你做好吃的。

梁焕:能不能把盐罐子放下再说话?

第117章 偶存

天色逐渐变深,苍茫的荒原中,一队商人拉着货车,踏着飞沙前行。

为首的商队总管李纯转头看向众人,朗声道:“再走快一点,今晚便能去平凉府歇着,不然就只得幕天席地了!”

李纯觉得自己也算倒霉,加入西关商行以来,还是第一次运货去察多国,启程回来时还不知道大平已和察多开战,是进入雍州,看到四处荒芜、尸横遍野才明白过来。

还好商队人数不多,东躲西藏,没在半路上让人截了。

远远看见平凉府的城门,一队人都加快了脚步。然而,当他们气喘吁吁地赶到城门口时,发现大门紧闭,四下空无一人。

转身看看城池附近的状况,李纯大概懂了。这么多尸体,一定是刚刚经历过一场恶战,所以晚上不敢开门吧。

李纯懊恼地转身,正打算走,却忽然发现地上的那一堆尸体中,有什么东西在动。

她揉了揉眼睛再看,只看见一个轮廓挣扎着起身,长且凌乱的头发披散着,随微风翻卷。

她向来不信鬼神之说,壮着胆子往前走了两步,故作不屑地喊道:“什么人?”

那人试图站起身子,试了几次却站不起来,只能往前一趴跪在地上,“你是什么人?”

那声音温温柔柔的,就是有些虚弱。

还没等李纯再说话,旁边便有人喊:“我们是雍州的商队,你是大平的人还是察多的人?”

附近的几人看了他一眼,这问题实在没水平。

那人却没有回答,而是说:“商队啊……我受伤了,可否帮帮忙?”

李纯忽然觉得这个声音十分耳熟。她随手拉上身边的护卫,一起朝那个不人不鬼的东西走去。

走近了,渐渐看清他的面容,虽然脏得很,眉眼间的气度却独一无二。李纯大惊:“你、你是……陈哥哥?”

陈述之抬头,端详了她好久,才缓缓点头,笑道:“是你啊。”

他的笑原本是温雅的,可因为脸上沾着血,此时看来竟有些可怖。

认出故人,李纯又是惊喜又是担忧,连忙问:“你哪里受伤了?还好吗?”

陈述之一只手握着一条染血的发带,一只手往身上指了指,“身前被刀划了一下,还受得住,但还是尽快医治的好。”

李纯点点头,叫上旁边那人一块儿,把他扶起来抬到一辆空车的车斗里。

平凉府是进不去了,他们打算找个临水的地方,就睡地上。

李纯挨到陈述之边上跟他说话,主动告诉他:“西关商队来京城的会馆时,我加入了他们。最近干得不错,我也成小头目了。”

“挺好的。”陈述之抬手整理着头发,勉强笑笑。

“那你呢?陈哥哥不是在京城当官么,怎么上战场了?”

“来这边做事,一不小心就去了。”

被砍刀划过身子的时候,剧烈的疼痛让他觉得自己真的要死了。可在地上躺了半天,意识却仍然清醒。他低下头看,只是在皮肉上划了一刀,并没有捅到内脏,血流也很快自己止住了。

他试着动了动身子,牵扯到伤口就会疼,根本无法站起来,更不可能走路。

没办法,他只能原地躺着。从中午躺到晚上,终于听见附近来了人,才使出全部力气让他们注意到自己。

李纯关切道:“你先忍过今晚,明日一早我们便去平凉城里找大夫,顺便和你的长官说一声。”

“不用说。我不想回去做官了,还是不要让他们看见我吧。”

“啊?为什么啊?”

陈述之没有回答他。这样也好,让别人以为自己死在战场上,就不用想办法失踪了。

*

夏铃火急火燎地推开房门,一直冲进屋子最里面,果然看见陈述之眯着眼睛躺在床上。

“陈先生!你怎么样了?他们说你让人砍了一刀,真的假的?”

瞧着她面上起了焦急,陈述之抿唇一笑道:“没事,大夫来看过,上过药了。”

一旁的李纯补了一句:“大夫说要养上两三个月,恐怕得在这里多住一阵。”

“没问题,”夏铃粲然一笑,“陈先生,你就住我家好了,我养你!你要不要给谁送个信?我替你去说。”

跟在后头的易归安也说:“我可以去雍州的官府说你在此养病,让他们报到京城去。”

陈述之轻轻摇了摇头,“不用了。我父母知道我晚些回去,想来没事。我也不想做官了,就让他们以为我死在战场上了吧。”

听到这里,夏铃顺嘴就来了一句:“那林哥哥呢?你得跟他说一声吧,他不担心你吗?”

“林哥哥是谁?”李纯问。

“林哥哥……你不认得,就是一个和陈先生很要好的人。”

“不必提他了。”

夏铃大为讶异,“为什么不提他?你们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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