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万万不可(109)

“牢房里一头撞死的,谁知道为什么。”

他转身朝门外走着,“我去牢房看看……”

那人连忙拦着他道:“你别去了,昨天半夜死的,早就拖走了。”

身体逐渐僵住,他甚至没有力气去找一个没人的地方,直接就展开了手中的信。信里夹着一颗糖豆,许恭一眼就认出来,这是他们第一次在翰林院见面时,严苇杭给自己吃的那种。

信上说:

柴唯又来逼我了,但是他说李纯已经被人带走,虽然他没有了威胁我的筹码,可他还是想方设法从我这里问出你们的事。

你们的事应该很重要也很秘密吧,只要我活着,就随时有泄露的风险,我得为你断绝后顾之忧。

你不要为我感到遗憾,我的人生早就毁了。九年之后,也没有人等着我,我又能去哪呢?只要李纯好好的,我是生是死也没什么分别。

谢谢你对我的帮助。希望我的存在没有给你带来太大的困扰。

许恭摸出怀里那封自己写的信,用发抖的手一点点展开,将两封信放在一起,笑得凄凉。

认识了两年多,始终在口是心非。真的下定决心的时候,却只差这一日的距离。

不怪他,也不怪自己。要怪,就只能怪柴唯。

*

李纯来到柜台前,将一本账册递给老板娘,笑着道:“这本我都算好了,您看看,是这样吗?”

“这么快?”老板娘讶异地接过账册,感叹道,“不愧是陈公子推荐过来的人,跟他一样能耐。”

“我也没别的本事,就会算算数。”李纯说着,在大堂找了个地方坐下歇息,顺便听一耳朵邻桌的两个客人聊天。

“我今天刚听说,昨晚京城发生一桩灭门惨案!”

“是嘛?谁家被灭了?”

第94章 密递

“城东的柴员外家,有个人拿着刀闯进他家院子,见人就砍,把柴员外一家都砍死了!”

“这么可怕啊,那那个人被抓了吗?”

“那个人还没走出门,就被柴家的家仆打死了。”

“自己不要命也要杀人全家,这得是什么样的深仇大恨啊……”

听到这里,李纯心下一沉,似乎已经明白了什么,却不肯轻易承认。

她忽然站起来,跌跌撞撞地跑出雍州会馆,按照记忆中的位置在街上寻找一条巷子、一间院落。

许恭家的门没有锁,李纯一推就开了。

院子里和离开时的摆设一样,也没听见人声。她走上正厅,在桌上发现了几张折起来的纸,上面写着“给李纯”。

听着自己急剧的心跳,她小心翼翼地拿过那几张纸,展开来:

你父亲临走前唯一的牵挂就是你,我们费了那么大力气救你出来,你一定要好好活下去,不要辜负他的期望。

你也不必太过思念他。当你读到这里时,我应该已经为他报了仇,而且也去陪他了。那边有我,他会过得很好的。

从今以后,你就要为自己而活了。当然,如果你实在过不去了,就让雍州会馆的老板娘帮你找陈述之,他认识本事很大的人,寻常的事都能给你解决。如果他不肯帮你,你就跟他提我,我对他有救命之恩,他一定不会拒绝你的。

泪水滴落在地上,李纯慢慢把几张纸折好收起来,然后走到门口,朝着空无一人的屋子长揖下去。

*

从抱岩山里向上看去,一圈石头环住了深蓝色的天空,星辰明灭间是亘古的无常。

陈述之用树枝在地上升起一堆火,从怀里拿出几张纸,在火前细细读着。

读了几遍,满嘴都是苦涩。于是他将那些纸往火上放去。

“烧什么呢,给我看看。”

手臂被人抓住,陈述之微微转头,手里的纸已被身后之人抢走。

梁焕一只手把打算行礼的陈述之拎起来,一只手拿着那些纸读了一遍,“这么好的文章,怎么就烧了。”

“祭文若不烧,对方就看不到了。”

“那你等等再烧,我去抄一份。”梁焕往中间的抱岩阁走去,“卢隐,把门打开。”

陈述之连忙跟上,把他手里的纸接过来,“哪敢让您抄,我再写一遍就是了。”

到了抱岩阁里,他把那文章原样抄了一份交给梁焕。梁焕把它放到桌上的木盒中,和之前收集的那些放在一起。

刚才生的那堆火已经快灭了,陈述之坐在岩石上,把手上的纸扔进火里,才勉强窜起几跳火苗。

梁焕远远见到他神情凝重,便坐到他身边去,揽过他的腰,柔声道:“不要憋着,你和我说说,我还不知是怎么回事呢。”

陈述之闭了闭眼,缓缓道:“三日前,严苇杭在狱中自尽。前日,许在心让我帮着安顿严苇杭之女,我就带她去了雍州会馆。昨天方才告诉他安顿好了,今天便知道出了这样的事。我想,严苇杭大概是柴唯害死的吧。”

梁焕叹了口气,“原来如此。可惜了,本来还挺看好他的。”

陈述之自言自语道:“我不明白,柴唯到底对严苇杭做了什么?他既然知道有人在等他,怎会忍心自己寻死?”

“别胡思乱想了,走了,回去吃饭。”

被他这么一说,陈述之确实也不想沉浸在无谓的悲伤中,任由梁焕把自己拉回了未央宫。

他实在没什么胃口,随便吃一点就去床上躺着了。梁焕看着他心疼,却没好意思叫他,自己坐到桌边去看今天的奏折。

他刚一坐下,便见桌上放着一封折起来的信。他把信举起来问:“行离,这是你的么?”

陈述之本来都快睡着了,看清那封信时却忽然起身,到他身边去,“这是夏铃写给我的。雍州会馆的人拿给我爹,我爹又到兵部来给我,耽搁了两日才收到。也想让您看看,她说的这事我也不知如何是好。”

“哦?夏铃写的?想起那小丫头我就来气,天天往你身上扑……”

梁焕随口念叨着,展开了信纸。

*

景天商行的院子里,齐专正在树荫下眯着眼乘凉。

院门打开,一名差役扛着一匹布来到他面前,“少爷,拿到东西了。”

齐专微微张开眼,接过那匹湖蓝色的绸缎看了看,“这是什么?”

“属下跟踪西关商行从京城回来的商队,发现他们拉了一些书和一大堆的布。其中一辆装布的车十分显眼,大部分的人力都在看守那辆车,我便趁他们不在,从车上偷了一匹。”

听他这样说,齐专把手上的布匹翻来覆去地瞧了瞧,也没瞧出什么名堂。可当他用力摇晃时,却从布的中间掉出来一张折起的纸条。

齐专兴奋地捡起纸条展开,见上面写着:

“京郊东二铁厂,崇景七年五月铸盾三百个,兵部试之,枪戟皆不能破。然其铸赖高温,用料及配比如下……”

读到这里,齐专不由得勾起唇角。

西关商行横行雍州数十年,终于等到了自取灭亡的一天。

*

“易从事,刚才接到人检举,是西关商行的事,您看看……”

雍州官府里,小吏将一份文件递给易归安。

易归安是雍州官府的从事,所谓从事,就是官员私人聘用的僚属,没有正式的品级。他作为被招安的红巾寨匪徒,想为官府做事,就只能走这条路。

他看了看递来的东西,目光逐渐变得凝重。

“这是什么人检举的?”

“名叫齐专,是景天商行老板之子。”

听到这个名字,易归安心下一沉。他们把夏铃赶走还不够,非要置于死地不可么?

他把这份文件折起来收好,沉声道:“这事交给我就行了,你不可对他人说起。齐专若来问,就说已经去办了。”

*

西关商行的仓库里,夏铃正趴在书架前整理刚运来的一批书。

这些日子,她越来越觉得以商行的名义办学是件困难的事,便只管专心卖书。以前只卖四书五经,现在加了许多集传、百家,甚至是笔记小说。

“铃铛,铃铛你在吗?”

听见这个焦急的话音,夏铃从书架之间探出头来,望着四处找她的易归安,疑惑道:“出什么事了?你怎么这么早就从衙门里溜出来了,还专门来这找我?”

易归安看到她,连忙从怀里摸出几张纸放到她手上。

仓库里太黑,她便走到窗边去读纸上的字。读着读着,她自己也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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