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离你知道么,我快气死了,白铭居然叫大家一起庆贺此事!太过分了!还有那个江霁也是,平日里对你那么关心,到了这时候却只想害你!”许恭一来就是怒吼。
而陈述之就显得比他平静很多,他随意地笑笑,“对他们而言,我只是无关紧要的人罢了。他们做成了想做的事,可不该高兴么。”
沉默片刻,许恭缓缓道:“这么说,要杀你的人,也是你无关紧要的人了。”
陈述之别过头去,这个地方他还不想触碰,只是敷衍道:“不重要了。”
许恭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叹口气道:“早告诉你了不要那么傻,满脑子都想着别人。你自己看看,别人会回报你吗?”
“你为我们做了多少事,为他做了多少事,就连你写那封要命的信都是为了他,结果呢?他就是个骗子,你心心念念的人就是这么个东西!”
他没有压低声音,引得周围的犯人纷纷侧目。
陈述之的话音有些哽咽:“你不要说了,这都是我的私事,你们以后还是要共事的。”
“我不干了!”许恭冷哼道,“这种人谁要为他做事啊!他可以拿你的命去换东西,那我岂不是更不值钱了,哪天再一刀砍了我。”
陈述之张了张嘴,竟不知如何反驳他,最后只淡淡地说:“你不用为我鸣冤,事是我自己做的,路是我自己选的,我不后悔。”
“你真是……唉。”
想着这个人大概是无药可救了,许恭抓着牢房的栏杆,渐渐平和了话音:“你要带话么?我来这里也不太方便,我让狱卒给你纸笔,你写下来,我过段时间来拿。”
他这样一说,陈述之才记起这事。想了想,怎么也得给父亲写封信吧。他便点头道:“那好,多谢你了。”
送走许恭,陈述之在茅草堆上躺了一天。上一次和一堆茅草待在一起,还是在白真山顶的茅草屋里。
白真山……茅草屋……
他才开始想,就立即想不下去了。
直到晚上饿得不行了,他才吃下那凉透的米饭和白菜。
*
见到未央宫的小太监时,许恭的内心是拒绝的。他一点也不想见梁焕,他怕自己忍不住骂他。
但是人家上门堵他,他根本没法不去。磨磨蹭蹭一路,到了门口,他到底还是装出个笑脸走进去。
梁焕见他来了,一把拉他过来,递给他一张折起来的纸,以及一枚印信。
“你去一趟江州,现在就走,刑部那边给你请好假了。”
许恭一脸迷茫,干什么啊?再说,你让我去我就去?
梁焕没管他的神情,快速道:“人名地名都写上了,朕整个给你讲一遍,你记住了。”
听完梁焕的讲述,许恭渐渐回过味来,皱着眉问:“要在十日内做完么?”
“不用,你尽快做就是,晚几日也无碍的。”
“那……”
“别问了,赶紧去。”
“……是。”
*
因为已经是死牢,不存在串供的顾虑,所以江州减税案的死囚们都关在了一起。陈述之看着欧阳清一天三次地来找黄湖,叽叽咕咕也不知在说些什么。
和他关在一起的刘传听见了两句,便过来给他讲:“欧阳丞相管黄湖要消息和人脉呢。”
刘传略显富态,四五十岁模样,眉目疏朗,看上去十分随和。
他这话被对面的胡河听见,胡河一副轻蔑模样道:“与你有何干系?”
陈述之靠在墙上,觉得身子一阵阵地发冷,估计是这里没有被子,夜里太凉了。他听见胡河的话,便随口说了一句:“我总得知道,我死得值不值吧。”
这时欧阳清已经走了,黄湖听见这话,高声问:“陈述之,你到底是什么人?”
“我是什么人?”
“当时京城传你的流言,陛下亲自去国子监为你澄清谣言。后来御驾亲征雍州,就带了你一个六品主事。你来头不小啊?”
陈述之笑了笑,“我不过是崇景四年的进士罢了。我的同年们都比我有出息,我这两年也没做什么,最大的功绩,便是与你们同归于尽了吧。”
“哼,都是你害的。我们本没做什么,都是你那个什么破信……”胡河嘟囔道。
陈述之忽然觉得喉头一紧,一阵反胃,呕出一口秽物来。
他这样子把刘传吓了一跳,他连忙问:“你没事吧?哪里不舒服?”
“我……”他还没来得及说话,又呕出一口。
没有手帕,陈述之就用衣袖擦了擦嘴,断断续续道:“我觉得恶心……还有,身上发冷……大约是吃坏东西了。前两日上午送来的饭我夜里才吃,可能发霉了。”
作者有话要说:无奖竞猜
第一题:许恭是怎么解决这件事的?
第二题:为什么梁焕说不用在十天内做完?
所有需要的信息前文都已给出,但我觉得有点难hhhh第二题好猜一点
猜不到就继续看吧><下下章公布答案
第89章 评说
听到这话,刘传便高声朝门口叫道:“有人在吗?这里有人生病了!”
陈述之便去阻拦他:“算了,没多大事,再说本来也活不了几日了。”
刘传叫了几次,终于有个狱卒慢吞吞地走过来,懒懒道:“怎么了?谁生病了?不是什么大病就忍忍吧,给你治好了,过几天你又死了……”
“你这是什么话!”刘传气愤道,“他身上发冷,还呕吐。我们还能活七天,你得让我们好好活着!”
“哦?这么说我还得给你去太医院请大夫了?这么点小病,一时半会儿还死不了……”那狱卒说着,又慢吞吞地走回去了。
他走到门口,却有另一个狱卒过来问:“里面怎么了?”
“有人生病了。”
没想到那个狱卒顿时紧张起来:“谁生病了?生的什么病?”
他只得朝里头问一句:“刚才生病那个,叫什么名字?”
“陈述之。”
听到这个名字,后来的那个狱卒赶紧问:“他怎么了?”
“说是身上发冷,还呕吐。”
闻言,后来的狱卒立刻走掉了。
*
从黄湖那里得到了所有的人脉后,欧阳清就开始自己联系他们。令他没想到的是,黄湖手中以往忠实的欧阳党很多都不大搭理他了。
然而欧阳清仍然是丞相,手里管着六部中的三个。失去了一众同党的他逐渐变得手忙脚乱,三部的事情都处理不完,更没有力气再参与党争。
梁焕以为黄湖空出的户部侍郎的位置林烛晖一定会争,没想到他一直也没动静。于是他只能主动叫来了林烛晖。
梁焕笑着对林烛晖说:“你这些日子很云淡风轻嘛,你不争了,朕都有些手足无措了。”
林烛晖一副无奈的神情,“您若一定让臣找人去户部,臣也有人。不过您从下面找一个,空出的位子不就可以把新人往上提了么?”
所谓的“新人”自然就是指梁焕拉拢的新科进士。梁焕有些惊讶,林烛晖以前结党营私挺厉害的啊,怎么欧阳清不行了,他也跟着萎缩了,这么让着自己?
他正要再说些什么,却见卢隐进来。只有林烛晖在屋里,卢隐便也不避讳:“刑部大牢的人说,陈主事在牢里生病了。”
梁焕蓦地站起来,厉声问:“什么病?”
“也不知什么病,就说发冷、呕吐。”
“不行,卢隐,你带我去看他。”梁焕说着就往外走。
“陛下。”林烛晖在身后叫道。
梁焕回过头,听见他关切地说:“您最好还是别去,刑部大牢耳目多,您这一去就说不清楚了。”
“林丞相,你还挺关心朕的嘛。”梁焕冷笑道,“前几日还说,以大局为重呢。”
林烛晖也不知该如何为自己辩解,只好说:“您去看了也没大用,不如给他送些药吧。”
梁焕渐渐冷静下来,他说得对,看他只是解了自己的担忧,对他来说没什么用。
于是他吩咐卢隐:“问清楚他什么症状,让太医院开了药送过去。”
说完,他转身看看还等在那里的林烛晖,“户部是吧,你让徐变自己挑一个去吧,谁都行,不是欧阳清的人就行。”
*
整个监牢只点着两盏灯,分到每一间里就没多少光。陈述之不大看得见,把脚上的镣铐推到一边,摸索着吃了两丸药,又捧起面前的一碗水喝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