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的窗帘不是完全遮光的，月光照着湖面的波光粼粼映在了墙壁上，林澶睡不着，盯着墙上的光影走着神。
“睡不着？”程林的声音很温柔。
“嗯。”林澶翻了个身将面颊贴着程林的胸膛，程林沉稳有力的心跳声能让他觉得安心。
程林抬起手摸着林澶的头发，“你是不是一直有话要对我说？”
林澶的手指捏着睡衣的边角，“没什么想说的。”
“我们是不是已经有好久没有好好谈过一次了？”
林澶点了点头。
程林牵过林澶的手，十指交握，“还记得我们刚在一起的那段时间吗？”
那些回忆涌进了脑海里，林澶眼里闪着光，不自觉的勾起了嘴角，“记得。”
“那时候我们每一个星期就要有一次夜谈，谈谈对对方的不满还会提一些建议。我们还有一个清单，最讨厌的事情和最喜欢的事情，上面记得都是我们的共同点。”程林笑了起来，“后来停了是因为什么你还记得吗？”
“因为你不知道这是个形式而已啊，每次都很认真的说我的一堆缺点。”林澶的脸有些发烫。
“所以你说这是女生寝室夜谈才做的，之后用这个理由拒绝了夜谈？”
林澶不承认，“本来也没有那么多好说的啊。”
程林无奈的苦笑着，“可是我是真心的。”
“啊？”
“我想让我们在一起的更久些，所以如果你有什么话想说我会认真听的。”
林澶瞪愣着空中，眨了眨眼。
“我不想再和你分一次手了，这次我们对彼此都坦诚一点，好吗？”程林的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
林澶很久都没有说话。
就在程林都开始怀疑林澶是不是要睡着的时候，林澶开口了，“我其实不想说这些的，因为我觉得不开口它就有可能永远只是我心里的一个错觉。”
程林的拇指轻轻的蹭着林澶的手背。
林澶喉结动了动，“其实我经常会觉得我们是两个世界的人。像是你生拉硬拽把我留在了你的生活里，又像是我自己死皮赖脸抱着你不肯放手。你看我喜欢画画你不懂，你做的那些事我也不懂，我们俩的共同话题比别人情侣要少太多了。别人都说俩人在一起是因为有很多共同话题能聊得来，可是我和你呢？”
程林手上的动作停了下来。
林澶继续说，“之前我看到你有在私下看我们学的东西，我很感动也很高兴啊，我想，我不能懂你的生活就让你来懂我的吧，可我又舍不得。”林澶笑了起来，“你那么没有艺术细胞的人记住那些东西肯定很痛苦，不想你因为我委屈自己。特别不想。”
“但是我就是喜欢你，喜欢的都快要控制不了自己了。”
林澶的声音很冷清，像是还带着点冬天的颤栗，却在程林的心中燃起了一把大火。
“你还记得我弟弟被绑架的那次吗？”林澶问道。
这是林澶第一次主动提起这事，程林皱皱眉，“嗯。”
“想你也忘不了，我当时拿枪对着你，我是真准备开枪让你死啊。”
程林握紧了林澶的手，“毕竟你弟弟在他们手上，我能理解，你没有错。”
“我还没说完呢，你忙着宽恕干什么。”林澶将两人握着的手放在了自己胸膛上，随着呼吸起伏着。
“我当时在想，杀了你，等我把我家人他们安顿好之后……我就去找你。”林澶笑了笑。
程林心头一紧，“傻。”
“是挺傻的，我也觉得自己傻，为了你这样的人居然会想放弃着花花世界去下面陪你。”林澶抽抽鼻子，“你有什么好的啊，大老粗一个连莫奈是谁都不知道，还霸道不讲理，动不动丢下我一个人一走就是半个月，我倒是什么时候都想着和你并肩在一起，你倒好，你那些事全瞒着我，一件也不让插手，你有种就瞒个干净彻底，你妈的有种就别带着伤回来啊。”
林澶捏着程林的手指，“你老是说我想要的不是安稳，可在你那儿你的安稳是什么啊，把我一个人丢在你的圈子外面，你说这是保护我的安全，然后自己一个人去混着，说不定哪天你命就没了，你没命的时候我他妈可能还不在你身边见不到你最后一面，你说说，这叫什么操蛋的安稳啊。”
“我太讨厌这样了，讨厌你把我当成个娇弱的金丝雀，讨厌你说着喜欢我却不让我站在你的身边……我也太不喜欢喜欢你的我自己了。我多自恋的一个人啊，别人说我没心没肺喜欢任性胡闹可我喜欢，人不就是要活个自在，可我觉得我都变得都不像我自己了，我他妈家人都快因为你没命了，我还想着陪你去死，患得患失，成天提心吊胆的活着，谁没了谁还活不成啊，地球不照样转，可我丫的就是没骨气，就是舍不得你。”
“妈的。”林澶有些咬牙切齿的哽咽起来，“我不该这样，我就该不把你看得太重，家人比你重要，画画比你重要，我喜欢的那些都比你重要。反正你的事不是不让我插手么，我干脆去外面玩个爽，哪天要是收到你丢命的消息了，再去下面找你应该也不迟，我活着的时候还他妈多赚了一趟。”
程林的心头****的，怕一开口声音会颤抖，平复了好久才说，“没事的，你真的傻。程家马上就干净了，我不会有事的。”说着的时候，程林抱紧了林澶，“我们不会有事。”
“谁管你有没有事。”林澶用手肘想怼开程林，“你的事我不管我的事你也别插手，我没有那么需要保护，你也没你看起来那么厉害，明天的事我也不用你陪。”
程林深吸了口气，“乖，是我想呆在你身边。”扬手擦了擦林澶脸颊上的泪痕。
“我们以后好好过日子好不好，谁也不逞强。”
林澶打走程林的手，自己用手背抹着泪。
程林只好收回手，轻轻的拍打着林澶的后背。
两人的呼吸在空中交融，相互依偎着渐渐的进入了梦乡。
第十八章 初心
房东他们走的时候神情很平和。
并没有多久房东太太握着林澶的手就无力的垂了下来，但是她和房东的手依旧紧紧的十指交握着。
让林澶想起他以前看过的一幅画，两棵大树倒在地上，根暴露在空中，粗壮的根须紧密缠绕着，像是无法撼动。
程林以为林澶会哭，甚至林澶自己也这么认为，但是林澶没有，哪怕他的眼眶已经开始泛红。
林澶觉得恐慌，温热的躯体会渐渐冰冷，然后永远的离开你的生活，林澶每每想到这样的景象都会心悸的出一身的冷汗。
生命明明伟大而漫长，可它却又莫名其妙的脆弱。
林澶望着他们很久才看向程林，“我们以后也这样好不好？”
一瞬间程林心头思绪万千，最后还是认真又带着点虔诚意味的点了点头，“好。”
火化的时候，林澶也去了。
林澶也是现在才知道原来骨灰并不像电视电影里演的那样，燃烧之后会只剩下一片灰烬，可以像随手抓起一把灰尘一样撒入大海。之前父母去世的时候，那些全部都是程林在安排，火化的那天林澶不想去也不敢去，不愿意相信的现实，因为有程林的陪伴可以让自己任性的拒绝接受。
林澶下意识的看了一眼陪在自己身边的程林，男人身上的桀骜不羁已经慢慢沉淀隐藏在了骨子里，更多出现的形象是沉稳干练而镇定。
“这样的场合你会觉得心悸吗？”林澶问道。
英俊的男人平视着前方，“刚开始会觉得痛苦，会因为觉得生命太渺小而手足无措，后来见过的次数太多。”
“会麻木么？”
“这种事情因人而异，有些人经历得越多会看得越来越淡越来越麻木，有些人只会更加痛苦。”
林澶低着头苍白的笑笑，“我是不是很弱很矫情？”
男人摇头，“会麻木的人他是已经臣服于生命的脆弱渺小，可那些痛苦不减的人经受苦难的次数再多也会依然坚信着生命理应伟大。”
林澶怔了怔，“可我还会害怕。”
“只要是还有牵挂的人都会怕。”程林揉了揉林澶的头。
林澶抬起头看着程林，“你呢？”
“我当然也会，我牵挂的事有很多，比如程家的事业、我的那群兄弟，比如我父母还有老管家，我现在最怕的，大概是我俩成短命鬼吧。”程林勾着嘴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