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衫薄【CP完结】(11)

作者:朕心甚累 阅读记录 TXT下载

陈昭漫不经心地答了一句,李濂见他无意,也转了话头开始谈些琐碎杂事。

等到添了三四次水后,他见陈昭把自己的外袍拽紧,又向火炉靠近了些,便提议道:“有些晚了,睡吧。”

陈昭望了望外面的月色,也不再留他,只叮嘱道:“外面冷,你出去的时候多披一件外衣。”说罢,便从衣架上拿下自己的大氅递给李濂。

李濂接过衣服对他道谢,不情不愿地走到门口。一只脚刚准备跨过门槛的时候,他忽然停了下来,转过身与陈昭四目相对。他便对陈昭说:“郎君且收留我一晚吧,只要半张床就够了。”

陈昭回头看了一眼床榻,睡两个人绰绰有余。李濂既然开了这个口,他也不好拒绝,又想到李濂刚进屋时说的“孤枕难眠”,心一软便应了下来。

“谢谢五郎,”李濂顿时笑逐颜开,把手里的外衣挂起来。他走到床边一看却皱起眉头,有些嫌弃得说道,“就一床被子?我让人再送一床来。”

“别,”陈昭拉住他,面色微变,有些为难地开口说道,“你想让人都知道你今晚宿在我这里么?”

被他这么一说,李濂不得不打消了念头,却不明白陈昭为什么在担心。他只是在这里歇一晚,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瞒着旁人做什么?更何况这种事又哪里瞒得住。

待到两人沐浴完躺在床上时,已经过了三更天。被子中间被压下去了一道“楚河汉界”,这样两人翻身动作时,不至于让冷风灌进来——李濂多年前与他同床时便这样做。陈昭看了直想问一句你平日里与六娘共枕时,也分得如此清楚么?然而疏不间亲,这等玩笑话他始终是没办法问出口的。

闭目躺了一会儿,却始终无法入睡,陈昭便没由来地觉得心烦。他翻了个身,正巧李濂也与他同时翻身。这样一来,原本背对着的两个人就成了面对面。

李濂想笑又怕声音吵醒陈昭,只好用气声问:“睡着了吗?”

他话音刚落,旁边就传来了熟悉的声音:“没呢。”

李濂应了一声,索性开始闲聊问道:“刚才忘了问,你怎么这么晚还不睡?”他到这里时都已经过了亥时初,平常人早已安眠的时辰,陈昭却丝毫没有要入睡的迹象。

沉默了一会儿,陈昭才用略带含混的声音回答:“习惯了。”一连几年,陈昭都是夙兴夜寐,三更天入睡都不算晚,时常还要通宵达旦,他早已习惯这样的作息。

李濂好似没听出话里的深意一样,对他说:“你得多歇息,不然铁打的身子都得被你熬坏。”

这话乍一听是在关心自己,至于其中有没有旁的意思,陈昭也懒得再费心多琢磨了。他心想,自己现在整日里干不了旁的事,不正是在休息么?便答李濂一句“知道了”,紧接着又问道,“你现在好些了吗?”

“我挺好的,没什么事。话说出来之后就好多了。”李濂想了想,又补了一句,“你有什么事,也可以跟我说,总好过都憋在心里。”

陈昭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脑子里胡乱地想着,要是他把自己夜里一躺在床上就忍不住回想这几年间的事情,想如何做才能力挽狂澜,甚至有时恨不得杀了你,这些话都说与李濂听,可能会有什么后果。

——大概不会有什么后果。毕竟李濂现在要安抚人心还不能杀他,其余的还能差到哪儿去呢?但也不会比憋在心里好就是了。

陈昭转了个身,从面对着李濂变成了平躺,很快又翻了回去。

他并没有点夜灯的习惯,四周漆黑一片,甚至看不清李濂近在咫尺的五官。这种环境中,陈昭无端冲动,把本不该问的问题也抛出来:“你从什么时候打算起兵的?”

“挺早的,”在李濂看来,这事没什么隐瞒的必要。于是他略微思索了一下,便直接答道,“家兄故去之后不久,我就在准备了。”

果然如此,陈昭的嘴角扯出一个笑容,又放肆地问了一句:“你这皇帝当得开心么?”

“开心,”李濂倒也答得坦诚:“片语成旨、万民朝拜,天下权柄皆在我,怎么能不开心呢?普天之下,谁人都知道,做帝王是一等一的好事。”

“呵,”陈昭心想,我却不这样觉得,于是说道,“又不是谁都跟你一样。”

说罢,他又小声的抱怨了一句:“国之将亡,回天乏力。谁接上去谁是傻子。”

“也对,”李濂笑出声来附和他,“我要是你,真到了病入膏肓回天无术的时候,索性就什么都不管了,开开心心地放纵一把。”

“我做不到。”陈昭想了想,又给自己下了条评语,“所以我不如你。”连这份洒脱都没有。

李濂往他那边凑了凑,带着几分笑意说:“别别别,我就随口一说。我也做不到。”

过了一会儿,陈昭才重新开口:“我没想过最后会是你。你以前总说,此生不求富贵功名,只愿守着家族的荫封闲云野鹤,我那时还笑你胸无大志,如今却——”

李濂闭上了眼睛,像是陷入了回忆之中:“你也说了是以前。那时候兄长尚在,遇上事我大可以躲在兄长身后,要那远大志向有什么用。”可后来,兄长骤然亡故,万钧的重担都压在他肩头,他便再没有了闲云野鹤的资格。

这话一出来,两人谁都不知道该往下接些什么。过了许久,陈昭才小声嘀咕了一句:“怎么就成今天这样了呢?”

一室静谧。

第18章

黑夜中无法视物,听力便会灵敏上许多。原本不大的呼吸声落在陈昭耳中,也显得有些吵了。他从侧卧变成平躺,方才觉得声音小了些。

陈昭向来不愿与人同眠,这便是原因之一。

但他却并不太排斥与李濂同床。他与李濂,称得上是很熟悉了。他出生没多久,喜得幼子的清河郡主就带着大他半岁的李濂进宫,与他见了第一面。长到八九岁的年纪,他便与正在京中小住的李濂互通姓名,玩闹过一段时间。

儿时的记忆太过遥远,到现在仅剩了几个模糊的影子,做不得数。但即便是从他们真正熟识开始算起,如今也到了第十一个年头了。

建业九年秋,陈昭前脚刚过完十六岁生辰行了冠礼,后脚就被皇帝打发出京,美其名曰历练。可他是正经有封号的亲王,皇父真要有心历练的话,在朝中抑或是封地哪里不能历练,反要被无名无分地派出去做事。这算什么,贬谪吗?

陈昭坐在京城四十里外的驿馆内,越想越气愤,很不能立刻调头回京去向皇父问个明白。然则他也只能是想一想罢了,并没有抗旨不遵的胆量。

愤愤不平的他随手推开窗子向外望去,外面有一位锦衣华服的公子手中牵着一匹枣红色的高头骏马,正在与驿丞交谈着些什么。驿丞弯腰应承着,极尽谦卑之能事。

这样一幕令陈昭心中好奇——那驿卒在得知自己身份时,都没有小心恭敬到这种程度,下面那人是何身份,能被这样对待。

又过了一会儿,驿馆中的下人牵着马先行绕到后院去了,少年在进门时向上一望,正好与陈昭的目光对上。发现有人一直在窥探自己,少年非但没有恼怒,四目相对时反倒还冲着陈昭一笑。陈昭为自己的无礼感到羞愧,忙收回的目光。

约莫一炷香后,看过房间的少年出现在了大堂。他站在楼梯处环顾一圈,径直走到陈昭身旁,冲他拱手道:“这位兄台,拼个座可以吗?”

你是谁?我们认识吗?坐别的地方不行吗?一连串的问题徘徊在陈昭心口,可转头对上少年时,却又无法说出口了。他心想,这人大概是哪家的小公子,看样子也没什么恶意——出门在外,有个能拉拢的人还是拉拢为好。

便对着少年点头道:“坐吧。”

少年在他对面就坐,一举一动皆让人挑不出错,姿态仪度看起来比他这个皇子看起来还要多几分贵气。陈昭心里想要胜过眼前这个素不相识的人,便比他更用心几分。

两人面对面坐了两炷香的时间,井水不犯河水。可对面的少年却忍不住寂寞,先开口打破沉默,问道:“在下陇西李濂,请教兄台贵姓?”

原来是成国公府的小公子,陈昭心道了一声难怪,皇帝信重成国公,成国公又偏宠幼弟。在众人看来,成国公的幼弟可不是就比自己这个可有可无的皇子重要多了。也难怪李濂一上来就敢与他搭讪,听闻清河郡主对这个好不容易得来的幼子宠上了天,要星星不给月亮的,把他养成了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顽劣性子,连成国公都镇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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