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病愈,他便不如前几日那般死气沉沉,愈发放纵,上课时又开始踢我椅子,午饭时还会抢我碗里的肉吃。
我想要打他,他竟伸脸过来给我打:“来来来,往这儿打,现在我老子病愈,自会给我撑腰,最好打得公孙临被革职才好!”
好吧,又拿二叔要挟我。可我又好像习惯了被他要挟,确切的说,我习惯了与这人相处。我与京城格格不入,陈齐似乎也不属于京城,他的性子,倒更应该属于江湖。
有时他也会发疯,正上着课,将我头发扯过去,问我:“兰豆豆,你想不想做王妃”
“老子不想!”
他却笑道:“那赶巧啊!我也不想做这个王爷,要不咱俩私奔吧?”
又来了!拿一天不作死是不是就全身不痛快?
我狠狠往他脚上踩,他怕惊扰了先生,疼得脸都绿了也不敢出声。
我以为他会就此收敛,却并没有。第二天一早,他把一个巨大的木箱子放在我桌上,一件件数给我看:“你看这些,这是我老子赏给我的珍奇物件,我全部换成了地契,皆是良田;还有这,这是商铺,一百多家,全都是当街旺铺;还有这些银票,还有这个,这是我那粮油的买卖……”
我摁住他的箱子:“你跟我看这些干什么?不就一堆臭钱吗?又什么好炫耀的”
“咱昨天不是说好了,要私奔吗?”
“滚!老子什么时候答应带你私奔了!”
他振振有词:“你昨天虽打了我,但我想打是亲骂是爱,你定是默许了!这些年我苦心经营,攒下的钱足够我俩骄奢淫逸十几辈子了!跟哥走,哥让你顿顿撑到吐!”
“陈齐!”我真的是生气了,“你有病吧?老子打死你!”
我只以为那些都是玩笑话,却不料他是当了真。
从那以后,他天天给我带吃的,有时有地瓜,有时有甜酥,但一定都会有一只烤鸡。
宣王世子也暗中向我探听过心意,我问他:“你怎么那么多嘴?”
他“嘿嘿”一笑,道:“大家都是同学嘛!相互关心关心,很正常的。”也有一次,他很认真的对我说:“其实献王这人挺好。至少跟你挺合适。”
哦!原来我在他们眼里是那样的人么?就只配得上陈齐这小混蛋
这明明就该只是个玩笑,却愈演愈认真,我看见陈齐也不如以往坦荡,甚至有点畏缩。他似乎很不在意,反而更加猖狂,自己东西掉地上了也不会捡,只会跟个女人似的朝我撒娇:“豆豆,帮人家捡。”可恶心死我了!
吃午饭时也凑过来,为此我俩还打过一架。他一坐过来,其他同学就很自觉地让开,我揪住宣王世子陈程的袖子:“给我坐下。”
陈齐拎起陈程的领子:“给我让开!”
“坐下!”
“起开!”
“坐下!”
“起开!”
……
结果一向坚强的陈程伤心痛哭了一场,我也跟陈齐打了起来,他没打赢。
第二日,陈程没有来上学,更没有人再敢坐我在我旁边,陈齐得以见缝插针。但他就是坐过来,也极不老实。
“啊~豆豆乖,张嘴……”
我一口汤吐他脸上,这是拿我当两岁小孩儿吗?
后来我发现陈齐的下限决不止于喂饭这么简单——他给我绣了个香囊,一针一线绣的,正面并蒂莲,反面鸳鸯戏水!做便做了,还大肆宣扬,引得同学们纷纷争相赞扬,我感觉他们看我的眼神都变了!
我将头埋进书里,要这张脸有何用
“我们豆豆真是爱书如命,大伙儿都跟着学!”
然后……然后,所有人都把脸埋进了书里。
这日子,实在是没法儿过了!
我直接称病不起,任小傲拿着大铜锣在我耳畔敲个不停,说不去上学就不去上学,二叔来了我也不起!
“怎么回事?”我半睁开一只眼,看见二叔走进来,他摸摸我额头,“不像是有病。”他也没逼问我为何不愿去上学,我更不敢主动告知他陈齐纠缠我的事。
“若实在不想去,就好好在家休养几日吧。”他明明知道我装病,还是遂了我的意。他刮了下我的鼻子:“你呀……”
我怎么了
那晚,他一个人在院中,又撞起那口大钟。
我披着见风衣,就立在长廊下静静瞧着他。二叔心烦时,不乐意旁人打扰。我却不知他为何又心烦,这几日朝中无大事,军中无异样,我也没有给他惹祸。
钟声停,他回眸,浅淡一笑:“过来。”
我看四下无人,只除了我,便怯怯走过去。
二叔的眸子很黑,似深不见底,纵然我自幼与他亲近,也不敢久看那双眼睛,我总觉得,那里头藏着一个什么我不知道的秘密。二叔只叹:“傻丫头,又在想什么不好的事?”
云朵好像凝结成一片,横在天上,挡住了月亮,亦挡住了星。他忽然问我:“豆豆,我是你在这世上最信任的人吗?”
“那是自然。”
“那……”他想了很久,却不再说下去,只叹息道,“那很好。”
我亦问他:“那你呢?我是你最信任的人吗?”或许我太傻,他最信任的人应该是季洛,他们出生入死二十年,是我比不得的。可二叔却说:“我不信任何人。我只信你。”
“啊?”我以为自己听错。
他说:“豆豆,我信你,你也信我,好不好?无论发生什么事,都要信我。”
也不知他为何这么说。我若连他都不信了,又该信谁?
“二叔,我信你,永远都信你。”
第 28 章
我的桌子上多了些花——确切来说,也不算多了一些,而是我的桌子上铺满了鲜花。也许我是个粗人,那些花朵娇艳欲滴,并不能使我欢喜,反倒让我觉得厌烦,我都没地方放手了!
“陈齐!你幼稚不幼稚”用脚指头都能猜到这事儿是谁干出来的,我们这儿几十号人,就他最不正常!
当我看到他的模样,却略微震惊——他好像被人打了,左眼上很大一圈儿黑青色,像个独眼儿的剑客。
他在自己座位上仰望我,没皮没脸的笑着:“这一大早,我们小豆豆怎么又生气了生气的女孩子容易老哦!”他一说完,我全身就起鸡皮疙瘩,真是恶心死人了!
我才不听他油嘴滑舌,一跺脚,凶他道:“把这些东西给老子拿走!”
这家伙很委屈,瘪起嘴,气呼呼的绕过来把花都拾掇走,还小声念叨:“凶什么凶嘛,女孩子家家的,凶得人家心里好生害怕……”
“你给我闭嘴!”
他立马闭上嘴,眼里的委屈只有增无减。
那些花,后来都被陈程顺走,听说他暗地里喜欢上了户部侍郎家的大姑娘,那家姑娘就很喜欢花。
我问:“什么叫‘暗地里’喜欢”
丞相家的傻儿子说:“单相思呗!人家又不知道。”
“为什么要用别人不要的东西?”
“这些花可贵啦!都是宫里女官们花了十几年心血育出来的异国名花,一年就出这么些!”他又离我近了些,“兰大姐,下次再有这样的好东西,能不能先考虑给我”
我看看陈齐,他还在看书,一双眼睛似要把里面的字儿都杀光了!
“小混蛋,你书拿倒了!”
他一本正经:“尔等凡夫俗子的看书方式,已然不适合本王了。”
好吧!最好明天他就能上天!这样我就不用被他烦了!
我发现陈齐的脸皮已经厚得超乎了我的想象。前段时间我俩关系缓和了不少,近来因为他四处宣扬是喜欢我,一切又回到了原点,至少我单方面想揍死他。我以为他吃了暗亏,便会放手,结果是变本加厉。
除了送东西,他还帮我写作业。就算内心再如何挣扎,看着与我的字迹难辨真伪的纸张,一咬牙,还是收下了。
“这可不是接受你了啊!我就当是你孝敬姑奶奶的!”我又细看了一番,“不过……这字儿的确是丑了些……”
“你真的不懂我。”他故作深沉,“你知道为了仿得与你字迹一模一样,我找了多少人吗?他们都说,纵是临摹书画大师的字也不是不可,只是要仿写像你那么丑的,甚是为难。”
“我……”好吧!我无力反驳,我的字真的很丑,丑到二叔从不敢细看,季洛和小傲倒是很喜欢,看一次笑一次。
也不知是被他的作业收买了还是好奇,我居然问他:“你眼睛上的伤,谁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