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捡的鲛人怎么会咬人(70)

甜姑将手里最后一块小贝壳扔进了海里,突然又有股子委屈,眼泪一下子便泛了上来。她本来还在忍着,可一想这里除了自己一个人都没有,终于放开了自己,痛痛快快地捂着脸哭了起来。

“怎么了?”一个带着笑意的声音,突然从她身前传了过来。

甜姑吓了一跳,慌着抬起头来。

眼前站了一个人,穿着黑色的袍子,很高很高,甜姑把头仰得很高,才能看见他的脸。只不过他正逆着太阳光站着,面孔看不清楚,周身镶着一层太阳的金边,不知道为什么,甜姑突然感受到一种难以言喻的威严。

只不过跟上次不一样,这次是白天。而且有了上次湛明的那次经验,甜姑对眼前这个穿黑袍子的人,好奇稍稍压过了害怕。她抹了抹脸上的眼泪,有些不好意思:“没怎么。”

那人听着像是轻轻笑了一声。声音清澈又好听,甜姑的怕便又减了一分。“你从哪儿来?”她大着胆子问。

那人没回头,指了指身后。

“那里?那里不是海上吗?”

那人却没有再说什么,蹲下身来,与甜姑面对面地平视着。

甜姑看清了他的脸,脸“蹭”地一下红了起来。

那人穿着件黑色的斗篷,带着斗篷的帽子。他的脸介于成熟的男人与少年之间,骨头的棱角分外鲜明,只看眉眼的话,会觉得他有些凶,不过此时他正爽朗地笑着,是十分少年气的笑法,很好地中和了他脸上的锐气,让他这个人看起来,几乎是十分可亲的。

“小姑娘,你身上有一股很好闻的味道。”

“嗯?啊……”甜姑的脸烧了起来,几乎把脸埋在了自己的衣领里。湛明大师才是最好看的!可,可这人,怎么对自己说这样的话……

“你自己闻不到吗?”那人开朗地笑着,“是一股很好闻的,水的味道。”

“水的味道?”甜姑的注意力被他扯开了:“你在说什么呀,水哪来的味道。”

那人又笑了笑,露出一颗尖尖的虎牙来,没有解释什么:“你刚刚问过我了,公平起见,我也要问问你,你从哪儿来?”

“我?我就是镇上的人啊,我在这里出生的,阿爸阿娘,都是这里的人。”

“不是这个。你刚刚,去过什么地方?”

甜姑突然有些警惕起来:“你问这个做什么?”

“我吗?”那人挠了挠头,:“找人。”

听到这句话,甜姑突然愣了一下。她后知后觉地察觉到,眼前这个人,跟东面宅子里那一户人,其实很像是同类。一样的漂亮,一样的贵气,一样的……让人心生向往。

她突然拽住了他的袖子:“你是来找湛明大师的吗?你认识他?”

听到这个名字,那人仰起脖子来,对着天空,长长地出了一口气,漂亮的喉结轻轻地抖着。

“是的,我认识。”

“他是什么样的人,从哪里来的?在哪里长大的?他为什么做了和尚?”甜姑急急地问着,已经顾不上自己这样是不是得体。

“不知道。”那人沉默了一会儿:“你问的这些,我都不知道。不过我只知道,他是个很温和的人,爱说阿弥陀佛,叫人的时候,总是爱叫施主。”

甜姑的眼泪又冲到了眼眶边上,也不知道是为什么,就是很高兴,好像有另一个人发现了湛明大师的好,就是一件足够让人高兴到落泪的事情:“是的!是的!就是他,他就是很温柔的人。”

“那,湛明大师身边还有别人吗?”那人这样问着。

“有。”甜姑匆匆擦去眼泪,心中已经把他认成了自己人:“不过有好几个,你问哪个?”

那人深呼吸了一口气,问出来的时候,气息十分不稳,像是在微微发着抖:“我不知道他有没有化名。不过是一个很好看的人,只穿蓝色的衣服,很高,很爱干净,平时总爱跟人斗嘴开玩笑。”

甜姑皱起了眉毛:“没有这么一个人。”

那人的呼吸窒住了。

“不过除了湛明大师之外,倒是还有一个长得很好看的人,不过不是你说的这个。没见他穿过蓝色的衣服,脾气也差,我就没见他笑过,爱干净就更不是他了,我们镇上好几个人都看到过他,趴在老泉边上,不知道在干什么,一趴就是一天,弄得满身都是泥,我们这的人都说,”甜姑压低了声音,用手指了指自己的脑袋,“他这里有问题。”

“名字呢?名字是什么?”那人的脸色看上去很不好。

“姓商?叫什么我就不知道了……”

甜姑的声音渐渐远在了世界之外。

那人站起身来,似乎蹲久了,身子有些麻了,走得踉踉跄跄,像是随时会摔倒在地上。

“哎!”甜姑有些奇怪,在他身后喊着:“你怎么了?没事吧?”

那人却连头也没回,就这样踉跄着,走得远了。

“这人怎么回事啊?”甜姑赶紧站起身来,准备追上去。自己还有很多关于湛明大师的问题还没问呢,这人怎么只打听完自己想听的就走。

她追在他身后,叫了好几声,那人连头都不回。

她气坏了,顾不得别的,上前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臂。

那人突然甩开了她的手臂,半侧着脸,冷冷地瞥了她一眼。

甜姑像是突然被定在了原地,手还长着,却一动不动了。

那人渐渐走远了,不知过了多久,甜姑晃过神来,冷汗在一瞬间从全身上下冒了出来。

那一眼里,她终于见到了阿妈故事里,那些自己从没见过的修罗恶鬼的样子。

她默默看着他的背影,打了一个寒噤。

可是一个有着这样眼神的人,为什么他的背影,会这么像一个病入膏肓的人呢?

第63章

商别云站在屋檐的晴雨盖下面,伸出一只手来,接住了几滴沁凉的雨水。

“还没回来?”湛明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他身后,同他一起看着面前的雨帘,轻声问道。

“没有。”商别云轻轻摇了摇头,将手收了回来:“丛音这一趟去的地方有点远,我上午传了声讯给她,她就算是立马掉头游回来,也最起码要等到晚上。”

湛明看着他的背影。他穿着件黑色的箭装,束着刀环扣的玉石腰带,蜂腰猿背,好像比前段时间又瘦了些。湛明咬了一下嘴唇:“对不起……对方身上有压制血脉的手段,如果我能把时间跟距离推算地更准确一点……”

商别云回过头来,打断了他:“你去东渊那里看看吧。他们带着渺儿,东西多又杂乱,你去看看,有什么可以帮上忙的。”

说完,他沿着回廊,向大门走去。

湛明的声音从他身后追上来:“你干什么去?现在这个当口,你一个人出去……不安全。”

商别云的脚步顿了顿:“我去一趟老泉。泉眼那里不知道有没有留下什么痕迹,我走一趟,确保万无一失。你锁上大门吧,等晚上我跟丛音回来,咱们就走。”

说完他空着身子,没有打伞,直直地走进了雨里。

湛明看着他的身形影绰绰地消失在漫天的雨幕里,轻轻叹了口气,转身走向了东侧的厢房。

商别云从前并不怎么喜欢下雨。每当下雨的时候,海里的鱼群总是十分躁动。而且大雨往往伴随着海上的飓风,每次一场飓风过去,总有几艘人族的船,会被掀翻,坠入海底。有些鲛人很喜欢那些船,会钻进船里,翻检里面的东西。

商别云却不喜欢。船还是浮在海面上的时候最好,像温驯的木头鲸鱼。他小的时候会偷偷藏在船底,可以听到船上的船员说笑、唱歌、纤网的时候会一起喊着沉重却欢快的号子。他有时候会把大鱼们赶进他们的网里,他们收网的时候,就很高兴,会在晚上,点着火把,对着月亮喝酒唱歌。有人喝醉了把酒撒进海里,那就是商别云的第一次醉了。

船沉在海底,说明船上的船员们都死了。

而如今他却不讨厌下雨了。雨下的大的时候,会让人感觉全身像是泡在水里。那种睁不开眼、无法呼吸的感觉,让商别云觉得自己像是个不会水的人族,在这样的感觉里,他难能地体会到了一些心安理得。

雨水倾盆一样泻下来,老泉是个小镇,路上没见过青石板,都是车马走出来的土路。雨水激在地上,弥散起的都是特有的土腥气。商别云走了不久,远远地见到了那处小小的泉面上,被雨水打出的起起落落的水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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