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捡的鲛人怎么会咬人(36)

“大人,这种事,我怎么好意思说,更不可能报官抓自己老娘吧。”

季澄风不置可否:“所以你被你老娘丢了一刀,不就近找个医馆,反而跑来这偏远的宅子,找自己朋友?”

“大人不知道,别云身上有家传的医术,治疗刀伤比外面的医馆还好些,况且我若去医馆,人家问起来是怎么伤的,我是真没脸说。而且以我老娘的脾气,万一真找上门来,也就别云能劝她一劝。”

商别云背着手走上前来,点了点散发着药味的绢布:“祖上传下来的,不传之谜,千金之方,不能叫外人看见,大人懂?”

季澄风立了一会儿,转过头来,笑着朝他拱手:“如此一番,还真是误会了。只是这原本也没什么,为何大家方才如此紧张,又不言明呢?害得白白误会一场。”

“当时他晕着,我哪知道是犯了什么事?情况不明,当着你这做官的,我总要先想办法护护我兄弟。如今他醒了,把事情说了一下,我才放心啊。”商别云拍着胸脯,一副义薄云天。

季澄风笑呵呵的,拱手再道:“也怪我。见商大家如此紧张,又好像未卜先知,在我前面把人抢过去,便想到了有预谋的案子里去。莫怪莫怪。”

商别云大义凛然:“我天生鼻子比常人灵些,闻到血腥味,见你马上就要开门撞上,怕有什么危险,本意是想保护你来着。”

程骄并门外的丛音都听不下去,忍不住想扶额。话圆得未免太勉强了,堪堪能够自圆其说,却是漏洞百出。只不过眼下一丝证据都无,伤者言之凿凿,与商别云是骨血的兄弟,伤人的还是自己的老娘,没有苦主,季澄风自然也没有查案的必要,因此自圆其说,也就够了。

姚轲傻傻探头:“太好了,都是一场误会。刚才都吓死我了,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季澄风冲姚轲招手:“正好,小姚你过来,”回头对李东渊说,“这位小姚师傅也通些医理,不妨也帮着看看吧,总没坏处。”

李东渊与商别云交换了一个眼神,商别云微微颔首,李东渊便笑对姚轲点头:“如此便麻烦小姚师傅了。”

姚轲脸红着想摆手:“其实我不太……”被季澄风直接拉到了桌子前面,只好掀开绢布看了一眼,看了一眼,却愣住了:“好干净。”

“什么?”季澄风皱眉。

“额,没什么,就是,比我寻常看到的刀伤要干净许多,你看,桌子上几乎没有血,就这两道。”

季澄风这才注意到,桌案上果然十分干净,没什么血迹。只有两道血迹,呈星点状散在桌面上。不是淌血的痕迹,更像是……喷溅。

姚轲没想到什么异常,十分热心,向李东渊请手:“商大家的药方真是神方,止血这样快。只不过你刚刚出了很多血,我先诊诊你的脉吧,别有什么其他的隐患。”

李东渊道了声多谢,因是趴着,便将手朝前伸了过去,由姚轲扣上了脉。

姚轲沉气,将手搭在了他的手腕上。按了片刻,心中惊异不定,便往那疯狂跳突着的经渠穴上轻轻一按。

李东渊呼吸一窒,腰身绷了一下。身侧的衣料突然鼓动了一下。

季澄风在旁边默然立了半晌,突然出手,刀锋擦过李东渊侧身衣料,衣料应声断裂,季澄风上前一把撕开。

一切皆如光似电,连商别云都没来得及阻止。

季澄风的眼前,李东渊的肋骨之间,三道长长的裂口,沿着肋骨的间隙整齐光洁地排列着,正随着李东渊的呼吸,缓缓开阖。

“我还以为你来不了了呢,要来早点来啊,害我挖空心思,编了这么半天。”商别云淡淡道。

季澄风强行将自己的思绪从眼前的诡异景象中□□,愕然回头,见到两个女孩从商别云身后的空气中凭空走了出来。

矮一点的女孩抱怨着:“收到你的声讯我立马跑过来的,鞋都冒火了,淼淼还是我从被子里揪起来的呢。”

另外一个女孩头发乱成一团,面无表情地朝季澄风走来。

季澄风拔刀,眼前的光景却像掉进水里的墨画一般,融化氤氲,变成了袅袅不定的影子。

他听到商别云的声音:“淼淼,就买琴、交钱、出门,从这之后的,都抹了吧。”

“酒馆小二死的那天的记忆还能改吗?啊太久了啊,那算了,这小子疑心太重,有些扎手。抹不掉算了,我想别的办法吧。”

“哦对了,琴的工期我说的是三个月,你看改成三年行不行?捎带手的事儿,多谢多谢。”

完全失去意识之前,这是季澄风听到的最后一句话。

作者有话要说:第一卷 完啦~

明天的第二卷 开始,就是三年之后了。

我们娇娇终于到了合理合法可以这样那样的年纪了(不是)

感谢看到这里的小可爱~

鞠躬~

第33章

大雾。

深水。

长刀。

母亲。

痣。

程骄睁开了眼睛。

他扭头看了一眼纸窗透进来的天光,在心中估算了一下时间,闭上眼睛,沉下呼吸,将脑中纷扰不休的乱象清理干净。

两息过后,他翻身坐了起来。身上的中衣被冷汗浸湿了,他将中衣脱了下来,团在手里,赤着脚走到了后间。

后间里摆着一个木桶,木桶里盛着半桶的清水,是他每天晚上都会准备好的。他将中衣丢到了衣篓里,拿了条干净的帕子,站在了水桶前。

倒影中的少年,眉眼长开了,那股子锋锐劲儿便更藏不住,那双眼睛映着微弱的天光,荡在水里,好似水下沉着一把剑光。只是鬓发被汗水浸湿了,满额的汗,嘴唇惨白着,没什么血色,显得有几分……孱弱。

程骄无甚表情,将帕子扔在了水面上自己的脸上。

用透骨凉的水沾着帕子擦过全身,通身洗漱干净,程骄换上了新的中衣,出了后间,从架子上挑了件外袍穿上——商别云如今财大气粗,焰色玉流浆的衣料,流水价般往府里送,金丝银绣,海韵云纹,各不重样。程骄今天穿的这件,就是前几天新做好送来的一批里的,一次都没穿过,焰色长炼剑袖,练起剑来,应当很方便。

程骄对穿戴并不十分上心,可商别云绝不许他连着穿同样的衣服,说显得家里穷,掉价。

程骄整了整袖口衣领。少年人抽了条,身材越发纤长,却不是羸弱,通身上下每一条线条都顺畅,每一条线条都流淌着力量,一身焰色箭装,让整个人像一簇烈烈赤炎一般,让人一眼望过去,忍不住眼眶发烫。

程骄走到门前,回身在房间内用眼神逡巡了一圈,干净整洁,无甚异常,便推开房门,走了出去。

出了门,先是到厨房,将昨晚泡好的鲜货洗净,下到砂锅中小火煨了一夜的粥里,又备了几个简单的小菜,净过手后,粥也好了,便盛到了镇在冰水里的玉瓷粥翁里,连着几个小菜一起,放到托盘上,端着托盘往后院走去。

在房间门口驻足听了听,房间内寂寂一片,没什么声音。程骄缓缓推开门,轻着步子走了进来,又用手肘将门阖上,将托盘放到了桌上,朝床上看了一眼。

床的四周挂着纱幔,随风轻轻地摇着。

程骄皱起了眉,往床的左侧看了一眼,见两扇窗户果然大开着,冷着脸过去,将窗关上,走到了床边。

他缓缓掀开纱幔。

程骄一直很好奇一件事。不知道其他人知不知道,商别云的身上,有一种很淡很淡的,水的味道。平时的时很难闻到,可当他在封闭的幔帐中呼吸睡眠一整夜之后,这个味道便变得明显了一些,闻一下,便觉得自己也莫名其妙,变得湿漉漉的。

虽然好奇,但也没问过其他人。还有其他人见过熟睡着的商别云吗?程骄说不好。再说水的味道是什么呢?说给别人听,别人也只会觉得好笑罢了。

商别云不喜欢拢着头发睡觉,此时头发像云像雾一样,散了一床,他偎在满床的软衾之间,只露出小半张脸来。睡觉的时候他的脸上也没有什么表情,可又与醒着时候的面无表情不同。具体是什么不同,程骄也说不上来。只看到他怀抱着一个枕头,蜷缩着身体,嘴唇是艳热的红色,正微微动着,平缓地呼吸。

站在床边,程骄想了一会儿湖,想了一会儿海,想了一会儿树叶上的清露,想了一会儿银河九天的瀑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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