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修与通常修士不大一样,更不能把魔修随处往外说。
唧唧心里头惴惴不安,又忧又烦。
灵药缺乏,要是能够自己培养就好了。
这道灵光闪过,唧唧眼眸中绽开一朵烟火云朵。
他手指摩挲着药材包,抬头问:“伏羲叶可以自己培养吗?”
“咳!”旱烟烟气在空气中剧烈飘动,散尽后露出药郎吃惊的脸,“你真打算自己培养?这药草培养可不是什么好玩的东西。”
药郎模样吊儿郎当,一双棕色的眼仁儿却认认真真。
同样的,唧唧也认认真真。
“横波仙子,你当真想要种草药?”硕阳觉得不可思议。
这年头,剑修琴修遍地,唯独丹修又少又怪。
但又一想横波仙子背着药箱子,身上飘过清清雅雅药草的香气,心中不由得一动。
唧唧:“嗯,我确实有这个打算。家里有人生病了,不能一直不上药,伏羲草难得,要是我自己可以栽种,想必对家里人也有好处。”
她,善良又美丽。
硕阳比她高出一个头,微微低头,见她有些弧度弯曲的睫毛下一双眼眸无比灿烂,像是揉碎了星辰。
硕阳看得有些愣,嘴角情不自禁勾起一个弧度。
药郎放下旱烟杆,眼眸盖了下来,他伸出惯用抽烟的手指,揉了揉紧蹙的眉心。
“嗯。你要是真有这打算,我不拦你。仙家百门为了培养弟子,也时常买些药种回去玩,出苗率不高,你拿点回去试试。”
他进了内屋,给唧唧拿了一大包种子。
“里头一百颗,你要是真种出来了,拿来我给你看看,纯度高的话……算了,当玩吧。”
世界上还有人有那本事,能栽种出纯度高的伏羲叶吗?
不能了吧。
药郎打量眼前这个不染纤尘的少女。
她身上笼罩着一层似雾非雾的烟气,整个人绝美清冷,却勾人魂魄似的露出点天真美好,妖精似的。
啧。
药郎收了点钱,打发两个人走了。
熙熙攘攘市集上不时走过背着琴或者剑的修士,丹修一个也见不到。市集相当自由,随处可见摆着各种稀奇古怪玩意的。
“横波仙子,当真打算回去种伏羲叶?”
硕阳同她并肩,两人隔得很近,匆匆行走之间,能够感受到她衣角扫过手背的酥~麻。
有一股淡淡的花香味。
又有那么一点奶甜香。
硕阳心神荡漾,步子放得慢了,唧唧走到前头,转身过来,硕阳心如擂鼓,逃避她干净的目光,正巧耳边传来一串串吆喝。
“小哥,糖葫芦要吗?”
硕阳不着痕迹要了串糖葫芦,正巧对上唧唧偏过来干净的眼睛。
“咳,小玩意儿,吃吗?”
唧唧笑弯了眼,很自然接过来:“谢了呀。”
他咬了一口,糖壳焦脆,山楂酸甜,小小的嘴塞不下一个,只咬了半个,便塞满了半个腮帮子。
他脸颊鼓鼓的,眼睛圆圆。
眉目间自带一副清心寡欲的安宁与娇气,偏偏桃花眼有钩子似的,让人上瘾。
这是个什么人间疾病,来势汹汹。
总的也没看两眼,话也没有多说几句,就是移不开了。
“真好吃。”他唇上亮晶晶的。
硕阳咽了咽口水,问:“你我相识,叫横波仙子生分了,我能叫你横波……妹妹吗?”
“嗯?”
叫可以。
关键是,他是个男的啊。
·
“呼。”松了口气,汗珠刷拉拉往下掉,巽跋靠在石壁上,靠着石壁的力量,总算能称起身子。
魔修路子野,没个正确教法。
昭化教的方法完全是随性的,以前听唧唧说鹰隼会将孩子扔下悬崖,借此激发孩子展翅高飞。大致上,昭化的方式也是这样。
也不管巽跋能不能听得懂、学得会,反正填鸭似的塞满了,运用不会就打,打不过就往死里面打。
前不久,昭化恨铁不成钢,巽跋凝气成兵,死活不成。
气得昭化几鞭子抽他滚。
“废物点心!这点事情都做不好!凝气成兵,多么简单。兵器,无外乎伤害、保护,这点都想不通,还想做魔,滚去做你的王八蛋吧!”
巽跋:“……”
他这个岁数,还是个初出茅庐的魔修。
别人在这年纪,大部分连魔气都控制不了,更不要说凝气成兵这种高级魔修才能做的事情。
魔修向来信奉强者为尊,故而也不尊老爱幼。
更何况,巽跋没见过多少兵器。
凝气成兵,难上加难。
兵器的一辈子,是为保护、破坏。
巽跋的一辈子,没被保护过。
他在空气里头凝聚着浓郁的魔气,大颗大颗的汗珠落下来,使得大红花被上头颜色变得深沉了许多。他神色一变,坠在发间的铃铛响了一声。
他深沉眼眸,落在铃铛上。
浓郁魔气似有所感,开始凝聚成实体。
·
唧唧倒腾了一天,带着满满的战利品回了家。
“我回来了!”他的怯生生只有在回家以后才会全然消失。
巽跋还没有走,忙了一天,倒在石壁上睡着了。
唧唧很少见到他那么累的样子,不由得有点心疼。他汲水替他擦了把脸。
变成雪貂的唧唧,手掌特别小,一张帕子能糊自己一脸,他温柔地的拂过巽跋脸颊。撩~开他覆盖在脸颊上的头发,从额头慢慢往下。巽跋额头非常饱满,唧唧擦得仔细,没擦两下,竟然在他额心擦出了一丝丝红色。
吓了唧唧一跳。
不过是几天没有注意,巽跋的五官越发深刻挺拔,同时也更加清瘦。
他五官带着苗疆的低沉深刻,又有外族的棱角分明。长发尤其黑,散落在脸上,白~皙如冷玉的寒遇上内敛深沉的墨色,有种说不出来的沉稳。
唧唧咋舌,靠近了一点去看他眉心一点红。
“该不会被我擦破了吧?”
唧唧心里头有些怀疑,拿了药膏润在手上,打算给他涂上去,却不想巽跋此时醒了,就那样沉默又直勾勾地靠在石壁上对着他笑。
两人靠得很近。
唧唧浅浅的呼吸洒在巽跋的脸上,热热的一小团让他冷面白~皙的脸上出现了一圈红色。巽跋吸了一口气,睫毛微颤:“好甜。”
“被你闻出来了。”唧唧将膏药抹在他眉心,“今天在沧海一书里头吃了糖葫芦。”
“糖葫芦……是什么味道?”巽跋伸出手抱住唧唧,替他顺毛。
原来人间还是贵公子的时候,他没能尝到,父母总嫌弃人间小棍上红果子不干净,等拥有了须臾自由的时候,又再没有机会遇见这种酸甜的滋味了。
“又酸又甜,不好吃,下次我给你裹草莓的糖葫芦,那才叫舒服。”
唧唧豆子大眼睛转了转,他动了动身子,移出尾巴,示意着“尾巴也要顺一顺”。巽跋深知唧唧对尾巴的喜爱,从头顺下去,在他尾巴处停留,直到唧唧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才动作稍缓。
雪白的皮毛上,银白蛇身若隐若现,若非巽跋是个魔修,恐怕难以注意到。
蛇型并非完全体,而是半透明气状。在唧唧显出很舒服快睡着的时候会凝聚成稍微清晰的形状,但很快又会消失,唧唧变成~人后,蛇形便成了他衣裳上一道装饰。
只是蛇头不断往下,对着的是唧唧的心脏。
由人渡为妖身,本就违背了天理,天理不容,神于穹顶之上窥探世间,虽然巽跋化魔吞噬了其天罚部分力量,可天罚未至,终究不会湮灭,于是有了这条替天行道的蛇。蛇化为蛟,蛟升为龙,龙翔御天,天道可至。
巽跋眼眸深沉,手指移到唧唧蜷起来的小脚。
“叮……”
唧唧醒过来,对上脚上银色的铃铛:“这是?”
巽跋咧嘴一笑,发尾上的铃铛发出欢快的声音。
“是我的兵刃。”
说话依旧慢吞吞,他在努力说清楚每一个字,又像是每个字都带着温润笑意似的。
“叮铃铃……”唧唧动了动脚,银色的铃铛配着他雪白的踝骨,格外有种风情,而且总有种跟对面那铃铛一对的错觉。
唧唧:“可是,这不是你的兵器吗?给了我,你靠什么战斗?”
巽跋深深思索,眉间蹙着一道凝重,随后舒展开来,露出豁然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