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是王姮交代的惩罚,他做好了充足准备才敢走上讲台。但今天,面对这么多人,这是他完全不能控制的发言。
齐哲站起身,迫使自己冷静下来,用最平静的语气复述思路:“这道题的关键是多次求导......”
男生的声音清澈干净,讲起思路娓娓道来,像是清凉秋风,驱散了满脑子的昏沉。
大家不由自主地跟着他去看题目,分析关键点。
见死水般的教室突然活了过来,数学老师终于消气了。
“很好!”他笑呵呵压下手,“坐吧,你们得救了。”
大家忍不住小小欢呼一声,整个班级如释重负。
齐哲坐下后,闭上眼睛缓和心脏高速的跳动。
数秒后,他睁开眼,从那巴掌后第一次对沈翰宁冷了脸,“你这么喜欢做无聊的事情吗。”
说完,他紧缩牙关,面无表情。抬头看黑板,低头写作业,再也不理沈翰宁一个字。
沈翰宁张张嘴,心下闷得慌。
下课。
齐哲继续埋头学习,不管身边经过了多少人,他都无动于衷。
沈翰宁变着花样撑头,干脆翻起班群,找到之前商量的那些法子。
他把聊天记录翻来覆去看了无数遍,盯着撒娇两字,呆了呆。
沈翰宁握拳,给自己打气,对自家阿哲撒娇怎么了,让他跪榴莲负荆请罪都可以、
鼓起勇气,一鼓作气!
“齐哲——”
‘叮铃铃——叮铃铃——上课时间到了,请先行回到教室,准备上课......’
齐哲仿佛什么都没听到,翻开政治书,等着老师上课,继续目不斜视。
沈翰宁扶额,论天下谁比他更惨。
第二节 课下课。
沈翰宁直接凑到齐哲身边,“学~神~还在生气吗?”
齐哲没反应。
沈翰宁再往他身边凑了凑,继续骚扰,“前~辈~辈~理一下我嘛?”
拖着长音的称呼,让齐哲鸡皮疙瘩掉了一地。
他偏了偏身子,坐实另外半边椅子,继续学习。
撒娇失败NO.1。
沈翰宁垂头丧气,往自己的位置上挪了点,然后半身趴上桌子,一声不吭,看上去就很颓废。
齐哲又翻了几页书,上节课的气早就消了,本来就是他自己的问题,结果怪到了沈翰宁头上。
想到这儿,齐哲忍不住往沈翰宁那边看了眼。
被沈翰宁折腾了小半天,现在他突然不说话了,齐哲反而有些不适应。
似是察觉到旁人的注视,沈翰宁抬起头,正好看到齐哲澄澈的琥珀色眸。
见这人没有事,齐哲收回视线继续看书。
沈翰宁突然道:“齐哲,你很讨厌我吗?”
他的声音变得低低的,说话甚至有些含糊,很失落。
齐哲心下微颤,继续听他说。
“我觉得我没看错人,你性子不差,为什么不愿意和我做朋友呢?”沈翰宁继续低声哀怨。
齐哲沉默几秒,抬头看向沈翰宁,澄澈眸中光芒微闪。
他说:“我以为,我们已经是朋友了。”
齐哲的声音很淡,没有任何情绪起伏。
沈翰宁眼中一亮,计划通√
他直接坐直身子,盯着齐哲,黑眸沉而有力,“你说我是你朋友,那你为什么还要独来独往,我以朋友身份邀请你吃饭都不行吗?”
“这两件事情有冲突吗?”齐哲和他对视,不解道:“我只是不喜欢人多的地方”
“当然有冲突。”沈翰宁果断道:“你敢不敢和我打个赌。”
齐哲微微皱眉,直觉告诉他,这个赌会输。
于是他迂回道:“为什么会有冲突,不喜欢人堆所以——”
“那这个人堆都是你认可的朋友呢?”沈翰宁直接打断齐哲编织的逻辑链,“因为人群里都是你不认识的人,所以你才会反感人群。”
沈翰宁直直地望着他,“现在你已经有了朋友,能不能走出你的小天地,试试和我们待在一起?”
齐哲掩下眼中复杂的情绪,声音渐沉,“沈翰宁,我们认识才四天,就算是朋友,也要有时间过渡。”
沈翰宁挑起眉梢,要的就是你这句话——
“那我问你一个问题。”沈翰宁慢慢靠近他,一字一句道:“我和齐谦,你选择哪一个?”
齐哲皱起眉,“他不是我朋友,你不用和他比。”
“但他是你名义上的亲人,他和你相处的时间,绝对比我和你长。情感这玩意儿,根本不是时间说的算。”沈翰宁态度忽然强硬了起来,“不到一天,班上同学态度转变有多大,你看得清楚。那你的态度呢?”
“他们想要和你亲近的时候,你害怕排斥。他们需要你帮忙的时候,你躲避甚至迁怒我。他们想要和你一起聚餐的时候,你避而不谈,完全不愿意和他们做一些‘朋友’该有的事情——”
“你这是在胡搅蛮缠!”齐哲忍了又忍,终究还是忍不住被剖析一空的恐惧,急声反驳道:“所有习惯都需要适应,让你突然安静一整天你做得到吗!”
“但你根本就不愿意适应。”沈翰宁寸步不让,顺着齐哲的话说:“你要是愿意适应,今天就不会生我气了。”
“没有生气!我说了没有!我是在生我自己的气!”齐哲低声吼道。
他直接起身,狼狈地冲出教室,又急又怒,还有打心底起来的难受。
齐哲走得很匆忙,甚至不小心带翻了笔筒,各色笔撒了满地。
沈翰宁静了几秒,压下追出去的欲望。弯身,将笔一根根捡起来,放好。
激怒齐哲,本非他所愿,但只有这个方法才能根治标本。
沈翰宁趴在桌子上,平复呼吸,他的身体在缓缓发颤。
阿哲,走出来,我在这里等你。
本来喧哗不已的教室瞬间安静了下来,所有人望向一跑一睡的后排,满脸迷茫——出啥事儿了?
第41章 ABO校园(十四)
青江教学楼是几字状,从楼梯出来到一班教室背面有一块空余走廊。因为是类峡谷式走廊,这里风很大,吹到人心里发凉,很少有学生过来。
齐哲从发脾气到彻底平静,只用了一分钟。
沈翰宁没错,错的是他,像个小孩子样,被人戳中心事就炸了。
‘咚!’
齐哲狠狠一拳砸在墙壁上,无力,无助,无奈。
久违的麻痛从指节处传来,他收回手。指节骨掩着墙上的灰尘,上面脱落了一层皮,麻麻的。
没有出血,只是麻了。
齐哲轻轻握紧,又松开,重复几次,终于感到了些许刺痛。痛意将麻劲压住,传到大脑神经。
很痛,很麻,很真实。
齐哲倚在栏杆上,眼前是空旷的教学楼广场,身上是真实存在的痛感。
被夺走人生的日子,过了差不多两年。
刚进到齐家的时候还好,最多不招那些亲戚的待见。
但是后来不知道怎么了,关于他是私生子的谣言突然大范围爆发,整个齐家都议论不休,戳着他们母子的脊椎骨骂。
那个时候,妈妈就像变了个人似的,每天疑神疑鬼。闹到最后,妈妈抱着他哭,母子俩身在齐家,却只能相依为命。
他的成绩,也是从那时候开始起飞。
身在偌大的齐家,他没有任何东西能够保护自己和妈妈,只有拼命的学习,再学习。
从年级吊车尾,到年级正数,不过一年时间。
这也是十七年来,他最后悔的事情。
从此后,他彻底丧失对自己人生的选择权。
他记得自己有父亲,不过父亲染病去世了,那段时间他和妈妈过着贫苦的日子,虽然衣服上是补丁,但心里很充实。
妈妈说想重新结婚的时候,齐哲没考虑那么多,以为只是单纯的组合家庭。
到后来他才知道,这是大名鼎鼎的齐家。
最开始,后爸齐元明对他很好,吃穿不愁,他们相处得很愉快。
那时候的齐谦还是温柔善良的,成天和他闹成一团,就像亲兄弟样,有笑有闹。
如果他不是私生子,那该有多好。
如果他是个Omega,是不是也能享受到应有的亲情。
齐哲摊开手,看着手上斑驳的纹路,据说这些是一个人的命运线。
他握紧又摊开,摊开又握紧,反复了不知道多少次,铃声响了。
打闹的学生匆匆跑过,齐哲踩着铃声,慢慢走到教室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