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一时有感而发罢了。”
得了这么个答案,再看着她楚楚可怜的模样,宁颜也不想再这个问题上再做纠缠,笑盈盈地夸赞道:
“常小姐就是心地善良,又心直口快罢了。”
“颜小姐过誉了,该是口无遮拦才对。”常宁也接过宁颜递来的话茬,顺利地略过这个话题。
“铛——”
恰在此时,铜锣再度敲响,那训猴人带着小猴子向四面八方作揖后也退场了,接着,戏台上抬上来两个大鼓,各有一赤膊大汉手持鼓槌站立其旁。
鼓声响起,一个武生装扮的男子翻着跟头上场,立定后,掏出火折子猛吹口气,“呼啦”一下从他口中喷出一米长的火舌,明亮耀眼,煞是壮观,那火折子顷刻间也化为灰烬,星星点点飘落。
接着旁边有人递过一把剑,那武生先耍了套剑招,与鼓点隐隐相合,最后长舒口气,于戏台中央站定,双腿跨立,气沉丹田,稳稳扎着马步。
而那柄剑则递给旁人,被高高举起在那武生张大的嘴的正上方,这是要表演吞剑了。
锣鼓声暂停,原本喧嚣热闹的人群也渐渐安静下来,所有人屏气凝神,盯着戏台上的一举一动。
剑身一寸寸地没入口中,梨园里安静地针落可闻,直到整个剑身都消失不见,才骤然爆发出一阵热烈的欢呼喝彩声。
“好!”
锣鼓声再次响起,震耳欲聋,铜钱也下雨般洒落在戏台周围,众位客人显然是对这表演极为满意了。
再次耍了套剑招后武生退场,而再上台的竟是位年轻女子,浓眉大眼的倒也清秀,亭亭玉立地站着,身后则有两个伙计抬上一口大铁锅,冒着丝丝缕缕热气。
那女子也如同儿郎般四面作揖,声音清脆爽朗,开口道,“小女子没什么本事,百戏就只学得两样,这第一呢,就是油锅取物。”
说着侧开身子,让众人看那正被熊熊火焰灼烧的铁锅。
“再一样呢,容小女子先卖个关子,”那女子稍微挽起点袖口,露出一截纤细手腕,指着那铁锅,“这锅呢诸位也能看到,快开了,咱先表演完第一个,再来说第二个。”
说罢挥挥手,叫两个伙计把锅抬得靠前些,好叫各位老爷们看清楚。
此言一出,就有那爱这等爽利性子的客人,大把地扔赏钱,那女子直接利索地跳下去捡了几枚铜钱,复又回到台上。
“先谢过各位老爷的赏钱,这也正巧,就不用我这提前备好的几个了,”那女子说着拍了拍自己腰侧,“就把刚上台前爹给的留着自个花。”
闻言宁颜在二楼也不禁“噗嗤”笑出声,这女子倒真是有趣。
铁锅里已经煮沸了,那女子将手中铜钱一枚枚抛入,瞬间就沉在锅底看不见了,她动作也不慢,快狠准地将铜钱一个个捞起,展示给台下看。
随后那两个伙计将铁锅又抬了下去,那女子活动了番手腕,将铜钱抛接着玩,接着说道,“刚刚还没说小女子会的第二样百戏呢,那就是——”
“胸口碎大石!”
话音刚落,就见厚重的石板,和一个大锤被抬上了戏台。
而梨园中先是安静片刻,瞬间又爆发出更加热烈的喝彩声。
宁颜睁大了双眼,红唇微张,瞠目结舌。
卿落落也在认真看着,但她没什么感受,毕竟这些戏法都没什么难度,她自己手上的本事才真叫了不得,若她愿意,也可以表演几个真正快到肉眼看不清的魔术。
而常宁对这些是完全看不上眼,在她眼里,这都是无聊的骗人把戏,其中原理简单的要命,也就只能蒙骗这些没什么见识的古代人。
她时不时偷瞄一眼看得认真的宁颜和卿落落,突然有了个主意。
“这些不过是骗人的把戏罢了,”常宁轻咳一声,开口道。
见宁颜和卿落落都转过来看她,心里更是多了几分底气,轻笑道,“喷火不过是提前在口中含了口酒,吞剑不过是那剑可回缩,这油锅取物就更简单了。”
“只需往锅里添些醋,因着沸点不同的原因,这锅中油其实并未煮沸。”
说完常宁端起茶盏轻抿一口,脸上挂着自矜的淡笑,但可惜她并没有得到她原本料想中的反馈。
卿落落表情都快绷不住了,好一个“沸点”,常宁你演我!
我才是最傻最口无遮拦的那一个啊!卿落落难以想像自己这几天到底随口说了多少不符合这个时代的词语,然后一切都被人听在耳里还装着一无所知?
看着卿落落明显的失态,宁颜递给她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唇角勾起浅浅的弧度,说道:
“原来如此,常小姐当真见多识广,连这等江湖把戏都一清二楚。”
还没等常宁咂摸出宁颜这话什么意思,就看到她目光殷切地看着自己,红唇轻启,说出的话却让常宁浑身一激灵,宛如被一盆冷水浇中头顶。
“只是,沸点二字,作何解?”
一时忘形,竟失了以往言辞中的小心谨慎,常宁呼吸陡然急促,而宁颜眼眸里满是好奇地看向常宁。
要冷静,不能自乱阵脚,常宁不留痕迹的狠掐了自己大腿一把,抬起眼眸坦然与宁颜对视。
“怪我,竟忘了向颜小姐和落落解释这个词,”说着还看了卿落落一眼,发觉对方似乎也很好奇地看着自己,微笑着继续说道,“沸点就是说恰好煮沸时的温度,水啊油啊之类的,沸点全然不同。”
宁颜歪了歪头,目光似乎更疑惑了些,一字一句地开口道,“温度?”
“不冷不热为温,度则是度量。”
常宁这次反应更快了些,正准备继续解释的时候,就听到宁颜长长地“哦”了一声,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表示自己明白了。
“颜小姐?”
“冷热的度量衡,常小姐是想表达这个意思吗?”宁颜笑盈盈地问道。
常宁感动得几欲落泪,“正是,颜小姐当真聪慧,一点就通。”
这句夸奖是完完全全地真心实意,宁颜连忙摆手道,“不敢当不担当,还是常小姐博闻强识,竟能想出这等形象的词语。”
“只是凑巧,凑巧罢了,实在不如颜小姐。”
宁颜的目光太过真挚,语气也相当赤诚,饶是常宁耳朵也隐隐泛红,连忙夸回去。
卿落落就在一旁,冷眼旁观这两人商业互吹,一时间两人之间充斥着快活的气氛。
“我真傻,真的,我早就该想到的,你对她有兴趣就等于明着说她的身份有问题了。”
宁颜和卿落落并肩走在街头,常宁因着常府规矩重,早已提前告辞了。
“现在知道也不晚啊。”
宁颜将一枚剥好的栗子抛入口中,含糊不清地说道。
“是不晚呢。”卿落落微眯了眯眼眸,掩住那一闪而过的冷意。
是夜,常府。
常宁穿着身白色寝衣,坐在铜镜前梳理着长发,突然铜镜里略过一抹黑影。
“谁?”
她猛然自梳妆台上抓起一只簪子,转过身,在看清来人时瞳孔骤缩。
“你怎么在这?”
“呵,看着我的眼睛……”黑衣人伸手扣住她的后脑勺,逼迫她与她对视,语调里充满别样的蛊惑,常宁的眼神逐渐涣散。
“告诉我,你接近我的目的是什么?”
黑衣人笑着问道,但语气里带着森森寒意。
卿落落回到府中的时候,就见到本该熟睡的齐栾坐在软塌上,拿着块软布慢条斯理地擦刀。
“我很难过,有个人骗了我,但是我没有对她做什么。”
还没等齐栾开口质问,卿落落先乖巧站好,一股脑地倾诉着,声音娇软委屈。
见齐栾没有反应,拽拽他的衣袖,撒娇道,“我没错,抱我一下嘛。”
齐栾抬眸看她,轻叹口气,将刀放远了些,将卿落落揽过抱在怀里,轻轻拍打着后背。
“嗯,你没错。”
作者有话要说:如果手里没有剑我就无法保护你,如果一直握着剑我就无法拥抱你。
写到最后一段满脑子都是这句……
☆、工作第四十天
“哔哔——宿主快醒醒别睡啦!”
不知为何,今年的冬日似乎比往年更冷一些,每日清晨宁颜总要在床上赖好一会才起,今日正睡意朦胧时,突然听到系统在大声喊她。
“怎么了?”宁颜揉揉眼睛,刚坐起身就被冻得浑身一个激灵,忙缩回被子里,像一只团着的鹌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