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也不介意。
这小子当初不知道被谁扔在红绡门边。他本不是一个心善的人，但当时那个婴儿张着一双大眼睛看他，他莫名便将孩子带了回去。
那是他人生中第一次手软。
而这小子人生中第一次喊爹，就是在人家会说话很久之后，有那么一天问了句：“爹，我娘在哪？”
……然后就再没了这个称呼。
不过也只是那么一声，他便愿意把他当成儿子。
现在么……这小子自己找着了个娘，也省了每天看他不顺眼。
巧的是人自己找的这个娘是他人生中抱的第一个女人，而且抱的时候他没有丝毫的厌恶情绪……也是很不同寻常。
面对这个女人的澄澈眼眸的时候，他总是不由自主地多看两眼。
每次看，都有一种十分不同寻常的、似曾相识的感觉。
他不是一个相信缘分和命运的人，但这次，他还是不由自主地要过来瞧瞧。
很……难说的一种感觉。
不论心中想什么，宇文麒都没有表露在面上。
依旧是那么一副冷酷而肃杀的样子。
他淡淡地将那碗菜接过，淡淡的扫了两眼……然后眸光不怎么平淡地波动了一下。
不着痕迹地将目光从菜上挪开，宇文麒终于开口。
“去做饭。”
三个字，简洁明了，是不加任何遮掩的命令语气。
明显不是对着季暖说的，而是对那个白白嫩嫩的小娃娃说的……
宇文麟抬起眼帘，满目寒意。
可还没等他说什么，宇文麒蓦然动了下拿着碗的手指。
那个角度很巧妙，正是在宇文麟能看到但是季暖看不到的地方。
意思很明显，就，要是不去我就把碗摔了，自己看着办吧的feel。
宇文麟哼了一声，甩袖子就去厨房了。
……
季暖坐在板凳上看着这对父子之间的眼神大战，开始并没有搀和的意思。
后头瞅见宇文麟真的要去厨房，这才跟过去瞧了两眼。
不过还没等她走到门口，便瞅见小娃娃回头冲她一笑。
“娘亲，放心吧。”
“我虽然没做过，但是有菜谱的话可以试试，如果能做好的话就天天做给娘亲吃。”
季暖：“……”我在没毁过厨房的时候也是这么想的。
那男人在没进厨房的时候也是这么想的。
宝贝……贸然尝试这么难的事儿，搞不好是要死人的……
心里话是想这么说出去，可到了嘴边季暖却生生忍住了。
这小家伙的眼神太亮了……那种想给娘亲亲手做一顿饭的心意什么的……
季暖抽了抽眼皮，还是没能说出阻拦的话。
只道：“不然……我进去帮打个下手什么的？”
宇文麟犹豫了一下，回味了一下口中还没有消散的奇怪滋味，摇了摇头，道：“娘亲只管吃便好，阿麟会做好的。”
季暖也没勉强。
反正一个杀人不眨眼的小魔头应该也不会被厨房困住。
厨房还能不能活暂且说不清，但是小娃娃肯定是不会有危险的。
她眯了眯眼睛，走到石椅上面瘫坐着，望着夕阳和晚霞，一派轻松惬意。
宇文麒在她不远处的桌子旁坐着，定定地看着她。
他不是不见过将军府的大小姐，但这两次见到，似乎同往常有很大的分别。
这人脸上还有一些地方伤口未愈，但却也完全不影响美观。
她的皮肤通透胜过冰雪，发丝又像是墨一样漆黑，就这样漫不经心地躺在夕阳下，就像是一幅美丽的画卷。
尤其是那双眸子。
明明是同先前一样的双眼，可这几次看到的时候，他总觉得生动了很多。
似乎是有什么特别的东西为那双眼睛注入了灵魂一般。
这么想着，宇文麒的眸子又深了深，三个字便从他口中脱出。
“是谁？”
季暖把望向天空的目光收回来，转而同他对视。
对于这句问话，对于他这种反应，她似乎并没有什么诧异。闻言也不过是勾唇一笑，道：“宇文同学……都已经找上家门了，现在问我是谁，不觉得这个问题很傻么。”
宇文麒的神色依旧冷然。
“问题并不傻，只是有人在装傻。”
“再问一次，是谁？”
他的声音同他的人一样，给人一种肃然而又冷漠的感觉，还带着一丝丝锋锐。
若是换了其他人，估计在那样的目光威压和那样的语气问话之下都吓得要发抖了……但是季暖没有。
她甚至都没有把那两句话当回事儿，连理会都不带理会的。
宇文麒吃了瘪，微不可查地皱了下眉，却依然没有放弃这个问题。
“不是边柠。”
“骗得了别人，却骗不了我。”
季暖闻言，眨巴眨巴眼睛，一脸无辜。
“我可没骗过谁。”
“我骗别人了？骗了？”
“可不能污蔑人哦。”
宇文麒的眸子半眯了一下，淡淡道：“那是谁。”
季暖嗤的一声笑了。
“我是……”
“我为什么要告诉，嗯？”
宇文麒：“……”
看着季暖那副无辜家无赖的表情，他冷哼一声，把头转开，不再言语。
……
时间一点一点的过着，厨房里叮铃桄榔传来一声声响动。
每一声基本上季暖都听得清楚。
数着碗碎掉的个数……季暖估摸着这孩子比她强得多。
却不成想，不出一刻钟，竟然有香味飘了出来。
第401章 大猪蹄子小猪蹄子（21）
……似乎，还是肉味。
难不成这孩子真的一学就会了？
正这么想着，便见到门口的地方走过来一个小身影，手上端着一个大碗。
没了门的阻隔，这次香味更足了些。
当宇文麟把碗放到石桌上的时候，季暖眨巴眨巴眼睛，愣了。
那是一碗红烧肉。
似乎，看上去比菜馆里卖的还要好吃一些。
浓浓的酱汁包裹着每一块五花肉，色泽非常漂亮，也非常诱人。上面还有一些切碎的小菜做装饰……连带着碗的颜值都高了不少。
季暖腆着老脸走到桌子前边闻了闻。
那味道、那feel……简直了。
宇文麟用小手夹起来一块送到了她口中。
季暖吃了一口，眼睛都有些发直。
香而不腻，咸淡正好，还带着一丝丝的甜味……明明还带着瘦肉的，可吃起来就莫名有那么一种入口即化的感觉。
一块下去之后季暖感觉自己的满足感和幸福感直线飚升。
“……娘亲为什么会这样看着我？”
自家老娘正在用那种复杂到他难以理解的眼神盯着他瞧，看得宇文麟心里都有些发毛。
季暖摸了摸鼻子，干笑道：“当然是觉得阿麟心灵手巧学啥会啥感觉骄傲了。”
这样的夸赞宇文麟十分受用。
小娃娃神色未变，只眸光波动了一下。
然后十分淡定道：“娘亲喜欢就好。”
……结果说完这句话之后就脸红了。
“还有其他的菜，娘亲等一下。”
季暖接过来宇文麟递给她的筷子，略微有那么一丢丢心虚。
其实她刚刚第一反应不是觉得这孩子学啥会啥心灵手巧，她在想……
这么牛比的孩子果然不是她的。
因为聊天时候无数次的心有灵犀，季暖有的时候会不由自主绞尽脑汁地挖回忆，心想自己是不是什么时候真的生过一个儿子然后被她傻比呵呵地给忘掉了。
有的时候还会有模有样地生出来那么一丝丝愧疚……入戏贼拉深。
结果今天她就淡定了。
主神空间的人不需要吃人类那种饭便能活，所以她从未对这种事上心过。
但其实她在人类世界待过那么久，什么事都学了个八九不离十，唯独厨艺这件事她是真的一点经验也加不上，做啥毁啥，白痴一样。
那男人在这种事儿上比起她来有过之无不及，怎么可能生出来一个厨艺高超的儿子？
难不成生孩子还流行负负得正么……
逗呐。
So，她今天放心了，她应该是没有悄咪咪背着自己生过什么私生子……
不一会儿，四五个菜又上了桌子。
外酥里嫩十分馋人的辣子鸡、鲜咸可口油而不腻而肉沫茄子、咸甜适中酱香浓郁的京酱肉丝……还十分贴心地配了个汤，拌了个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