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又松最后还说:“等放了假,我会经常来看你大伯的,如果有什么需要,你尽管跟我说。”
董又松最终还是没能说出“钱”这个字眼来,顾家曾经有多光彩耀目,他是知道的,现在直接提钱,于顾深,于顾若华,也许都是不被接受的。
谁也没想到,顾家会一朝陨落,公司全都沦落到破产的地步,几十年来的心血一下全都付诸东流,几乎断送了顾家的命脉。没人知道一生的梦想破灭是什么样的感受,直到顾深的父母从几十米高的地方坠落,亲自摔碎了自己那一身的傲骨,最后被人用了化名,打上模模糊糊的码,上了新闻,还在周遭掀起了一阵不小的风波。
那时顾深应该还很小,而董又松也是多年未和顾若华联系,直到看见新闻,董又松一下就认出了是顾家的事,然后才又重新和顾若华有了联系,但仍是淡淡的,顾家似乎不愿意有外人去触碰那些暗处的伤疤,董又松就识趣地站在那条线之外。
没人知道他们是怎么过的那道坎,直至后来,顾深长大,居然辗转进了董又松的班,顾家一生都命途坎坷,董又松不便窥探,便一直就这么默默地关心和帮助。
第43章 秘密的基地
送走了董又松后,顾深又回了病房,陪着顾若华待到了很晚。
其实这叔侄两个单独在一起时,话题并不算多,大都是顾若华说,顾深听,但说来说去也就只围绕着些学习生活之类的话题,至于其他的,再说什么也感觉怪怪的。
顾深一直待到文沛回来他才离开,下午他和文沛虽然算是不欢而散,但在病房里,碍于顾若华的面子,文沛还是不情不愿地跟他打了声招呼。
顾深被顾若华催着离开了,他今天也跟野麦那边请了假,不用去上班,现在时间又还早,于是顾深又绕了一圈,去看了趟花奶奶。
花奶奶得的是阿尔茨海默症,无法治愈,只能在医院里延缓着病情发展。除去那些无法抗拒的身体器官衰弱,生病后的花奶奶意外的可爱,如同回到十五六岁的少女般,行为举止总是十分天真烂漫。
花奶奶总愿意拉着顾深说东说西,夸他帅,有一天竟然还给顾深递情书,顾深都一一接受配合着对方,吴原总在一边听他们聊天,也能捡个开心乐乐。
没想到在花奶奶那儿多耽误了一会儿,再出医院大门时,时间已经不早了,顾深一路紧赶慢赶,等他终于到达学校门口时,学校晚自习的下课铃已经响过了。
校门口涌出一大批学生,熙熙攘攘的人群中,顾深一眼就看见了简绎,校服外面套着黑色的棉服,还戴了围巾帽子,把自己捂得严严实实。
简绎出校门的时候张望了一下,像是在寻找什么,但没找到,很快又低下头,随着人群继续往前挪。
顾深站在灯光暗处,简绎没能一眼看见他。
今年的冬天格外冷,新闻还说,预计会下雪。简绎一直都挺怕冷的,围巾都围到下巴处了,他找了两圈没找到顾深,想着对方应该是有什么事耽误了,便想去马路对面的小卖店门口等。
结果,简绎脚还没踏上人行横道,便被人往后拉了一把。
“去哪儿,不是让你等我来接你吗?”
简绎一回头,便笑开了:“你什么时候来的,我怎么没有看见你?”
简绎说着便往人怀里钻,但很快又跳出来,有些自言自语小声道:“不行不行,学校门口学校门口,还是要注意点的……”
“怕什么,又不是在学校里面。”
顾深轻笑一声,便将人带进怀里,不顾周围人来人往,收紧手臂狠狠抱了简绎一会儿才放开。
一路往回走的时候,简绎主动去牵顾深的手,顾深的手很凉,简绎却毫不在意,还将两人紧握的手塞进自己的棉服口袋里,心里满是说不出的暖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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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晚月色很亮,大抵是个晴朗的冬夜。
也许是临近期末考试时,大家都会有个倦怠期,刚到家的两人也都无心学习,简绎书包一放,就直奔冰箱。
果不其然,又是去拿饺子的。
入了冬以后简绎就变得十分馋饺子,不说天天吃吧,一周至少也得吃三五回,他爱吃,顾深就随时给他备着,速冻的和手工的,冰了满满一冰箱。
顾深跟去厨房:“要我帮你吗?”
“不用。”
简绎麻利地往锅里放了半锅水,将锅往灶台上一放,才有些得意洋洋地朝顾深说:“我现在煮饺子的技术可是非常厉害的。”
顾深笑着捏了他的鼻尖:“行,你最厉害,我看冰箱里的饺子已经快吃完了,明天再去给你买点吧。”
“好。”
简绎眼睛亮亮的盯着锅,锅里的水已经开了,简绎开始往下数饺子,数了大概七八个,他又回头问顾深:“你真的不吃吗?”
顾深摇了摇头:“我不饿。”
简绎却撅起嘴来:“吃嘛,这可是我亲手煮的,机会难得。”
顾深笑了笑,败下阵来:“行吧,那就有劳男朋友了。”
饺子最后还是在顾深的帮助下才像模像样地被端上了桌,肉汤里飘着鲜绿的葱花,几只白白胖胖的饺子躺在碗底里,还腾腾地往外冒着热气。
简绎吃得格外满足,塞了满口还不忘感叹:“冬天吃饺子真是人生第二幸福的事情了!”
顾深随口接了一句:“那第一幸福的事呢?”
简绎却突然害羞起来,表情变得有些娇羞,捏着筷子小声道:“第一是冬天跟你躺在一个被窝里……”
简绎不好意思再往下说,便硬生生转移了话题:“还有夏天吃冰棍,也很幸福……”
简绎想一出是一出,刚将饺子汤喝完,抬头又提议道:“顾深,我们夏天的时候去买冰棍吧,买各种各样的,买很多很多,然后塞满冰箱。”
顾深答应他“好”,然后又抽出纸巾,将简绎嘴角的油渍擦干净了。
等两人都吃完以后,简绎干劲十足地争着洗碗,顾深却将他一拉,又取了两人的外套,跟他说:“等会儿再洗,我先带你去看个东西。”
“看什么啊?”
顾深却鲜少地保持了一次神秘感,给简绎穿好外衣,又给自己随意套了一件,便领着简绎出了门。
但他们没下楼,两人出门的动静唤醒了声控灯,借着灯光,顾深攀上了门对面的那把梯子。
简绎吓了一跳,忙拉住顾深的裤脚:“你干嘛!”
顾深却回头笑笑,示意他放心,然后三两下往上爬了爬,也不知从哪摸出了一把小钥匙,将头顶老旧铁链上的锁一开,又把那块铁皮往上一掀,那里便露出一个入口来,大小通过一个人还绰绰有余。
顾深几乎没费什么力气便探身进去了,然后这才转过身,从入口处往下,对简绎伸出了手:“来,上来。”
简绎眼里又惊又喜,七楼只有顾深一家住户,简绎每次来的时候都能看到这把老旧的梯子搭在墙的另一边,顶端被一块铁皮盖得严严实实,简绎从不知道这里还能随便上去。
这下他哪还有一丝犹豫,顺着梯子蹭蹭蹭就往上爬了去,都没让顾深扶一下。
从入口处钻进去之后,简绎就愣住了。
入口外是一片广阔的天台,眼前的景色是简绎从未见过的,万家灯火从他眼前绵延至千里,车水马龙如流萤般,拉长成一道又一道光河,流淌在城市的每一条街道。
简绎似乎有些看呆了,其实说来好笑,这分明不过是寻常景色,夜夜都如此,而每个人也不过是这寻常景色里的一点,简绎却偏偏爱看。
从简绎懂事起,父母就经常不在他身边,简绎忘了是什么时候在课文里学了“万家灯火”这个词,分明是热闹的词语,简绎却觉得读起来让人觉得寂寥。
不寂寥吗,家家都点上了灯,可他从未在夜里找到过一盏每天晚上都为他而亮的灯火。
顾深轻轻握住了简绎的手:“跟我过来。”
老式居民楼的天台整整齐齐排了一大推太阳能热水器的接收板,简绎被顾深领着穿梭在这些板间,往前走了没走几步,眼前就出现了一片空地,以及一间小小的屋子,虽说是屋子,却不完全是。
四周除了一扇木门,只有两面墙是完好的,还有一面封了半截玻璃,不过刚好能看见外面街道上的景色,顶上搭了简易棚子,能避雨,却挡不住风往里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