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昊氏占据着辋川海无数支流中水量排的进前三的支流般水,般水流域土地肥沃,适宜农耕,太昊氏在最近的一千年里一直定都于此。
与内海保持着一定的安全距离,只在大潮时会被海水给侵袭一下,别的时候都无海侵之扰。
最后也是最重要的,有辋川海调整气候,辋川海周围的农耕区气候都相当宜人,金乌台更是因为般水上游葳蕤的植被与下游辋川海的综合而格外舒适宜人。
秋日凉风习习却又不会凉过头,鱼最喜欢的便是这种舒适的气候中在院子里的花木下享受着微风吹拂进食。
鱼坐在院中等待着自己的餔食,然后发现今天的餔食分量有点多。
鱼的饮食并不奢侈,一顿十几个菜虽然很好看,也很好吃,一道菜一口就能吃饱,但感觉太浪费了,因而鱼每餐都是一条一尺左右的肥鱼就打发了,这一次却是陆陆续续上了十几个菜,除了鱼还有肉、鲜菜与做为主食的粟米粥。
不论是肉食还是鲜菜都做得格外的赏心悦目与可口,甚至连粟米粥用的粟都脱壳脱的格外的干净,一顿餐□□致得远远超出了男宠的身份。
鱼心底一沉。
果然,餔食摆好没一会太昊琰便来了。
明明是刚捕捞上来的鲜鱼,烹饪方法也是鱼和羊肉一起炖,鲜上加鲜,鱼却是食不知味,脑子里一直在思考一个问题:竹箸与太昊琰的脖子,哪个更坚实。
没办法,他的指甲被奴隶按着剪得干干净净,想杀人的话就只能就地取材。
竹箸是最方便也最容易得到的材料。
凭心而论,比起近两百年前那些觊觎他美貌的人族男女,太昊琰无疑是极为出色的。
比起那些男人,她好歹是个雌的,鱼虽不知自己喜欢什么样的人,但有一点可以确定:自己对男人没兴趣。
比起那些年纪很大脑满肠肥,也有年纪不大的,但生得都不怎样的女子(鱼生得好的标准是自己),太昊琰生得并非倾国倾城,却也是出众。
而且比起那些欲/望都直白的流露了出来,令人作呕的男女,太昊琰……不确定是装得高明还是真的无所谓,反正她的眼神让人看了觉得很舒服,并无作呕之感。
太昊琰很好很好,但,他就是不喜欢。
他不喜欢,而他不喜欢,谁也不能强迫他,几百年来强迫过或试图强迫他的人全都去幽冥黄泉团聚了。
太昊琰也不会例外。
太昊琰没看出来鱼的杀意,被人族给磨砺了几百年,鱼掩饰自己杀心的本事也练出来了,若非如此也不会一杀就中,百杀百中,从无失手。
太昊琰固然早慧,但几百年的人(鱼)生阅历并非早慧能够弥补的。
甚至因为鱼和金乌台内外任何人都没有瓜葛,她难得的觉得有些放松,颇为惬意的品尝着和鱼肉一起炖熟的羊肉,香料去掉了羊肉的膻味,鱼与羊的鲜美叠加,远大于一加一大于二。“你不吃吗?今日的鱼羊鲜甚为鲜美。”
鱼没滋没味的尝了一口。
杀人之前最好不要做出什么反抗的举动,不然很容易引起警惕,动手要突如其来,让人毫无防备才能得手。
而且最近的直通般水的水渠离此地有不少距离,他杀人却没有陪葬或偿命的心思,因而杀了以后还要稳住嗣君府一段时间,短时间内不能让人发现太昊琰已经死了,否则他还没逃到水渠那里就得准备做人殉了。
犯上弑主加逃跑,足够让他享受高规格的人殉待遇——别的人殉睡殉葬坑,他大概率能睡椁,不,是跪在椁里谢罪。
跪之前头皮上还会被开个小口子灌满汞防腐以便千年万年的跪下去。
第四章清白
虽然是一条鱼,但旬是一条到处趴趴走的鱼,两百多年的岁月里或主动或被动,他去过很多的地方,大半个元洲都曾留下他的足迹。
当鱼有心博取好感降低别人戒心时他是可以很健谈的,不过聊了没一会鱼便发现……太昊琰喜欢的话题委实与众不同了点,确切说是很不贵族。
向往高台殿宇楼阁外世界的贵族有很多,鱼也见过不少,但……怎么说呢。
大概就是物极必反吧。
高台宫阙很繁华奢靡,但有所得自然有所失,锦绣之下充满了肮脏、淫/秽、糜烂,最美的地方也是最丑陋的地方。
对于穿不上锦绣的人而言,自然是对锦绣充满渴望的,对于锦绣上到处爬的虱子的存在这点小瑕疵并不介意。但对于什么都不用做就轻松得到了一切的人而言,比起锦绣的美丽,看得更清楚的是虱子,且无法忍受。
直白点就是缺什么想什么。
因为没有自由,宛若黄金鸟笼里的鸟儿,周遭冰冷残酷,便想象笼子外面的世界充满了自由的气息,温情脉脉,为此历史上不少多愁善感的贵族都写下了对美好田园向往的诗赋。
不能说写得不好,写得还挺好的,就是虚假了点。
很多渴望所谓美好田园的人,真让他们去体验一下高台之外的田园生活,能活过一旬算他们命硬。
高台之外有什么?
做为一位流浪的旅人,鱼可以非常确定以及肯定的回答。
毒虫猛兽遍地,到处都是野地,方圆十里不见人烟是很正常的事,当然,换到西荒那就百里不见人烟也很正常。
这真实太残酷,没人喜欢,鱼应和贵族们的问话时也都是顺着他们的意思来回答,只想听到好的不想听到不好的,没问题,两百多年的摸索,他在野外比在人群中生活更加如鱼得水,深谙如何在野外过上优雅精致的生活。
只要有能力过得舒适,过得优雅精致,地狱也是能挖掘出许多有趣的东西的。
太昊琰对鱼如何在野外过得优雅精致听得津津有味,但她对不同地方的风俗民情甚至谷米粮油布匹的市价以及钱币更感兴趣。
不过小半个时辰话题便完全被太昊琰掌握了,而鱼亦有种自己恍惚感。
我是谁?
我在干嘛?
我不是在讨好这只无毛母猴让她降低她的戒心吗?
为何我好像在像主君禀报工作的采风官吏?
可即便是为国君采风的官吏也不会收集谷米粮油布匹物价几何这种风呀。
一个时辰后鱼彻底放弃了将话题给拉回正轨,他算看明白了,眼前这只母猴就是只天生的野心家,问的问题犀利又一针见血,他听了再回头去品品自己曾经的所见所闻……原来是因为这样才会呈现如此模样啊。
真万事万物皆有因,不论是繁荣还是锦绣成灰。
反正谈话的目的是为了让猴子降低戒心,既如此,谈什么都无所谓。
一顿饭吃了两个时辰都没完,天都黑透了,望舒与常仪不仅升了起来,还快升到最高处了。
最后还是侍从提醒一顿饭也就开始时尝了几口,之后全程都是眼眸亮晶晶的听鱼唠嗑的太昊琰,天色不早了,该休息了。
“还早呢。”太昊琰抬头看了看,惊讶的看到了高悬的双月。“双月几时升起来的。”
鱼捧起一盏蜜水默默在心里回答,在你将拿着箸端着粟米粥跑我案前时冒出来的。
“吾今晚在这过夜。”太昊琰道。
鱼沉默的将口腔里的蜜水咽下,瞧着手里的铜觚,仿佛在欣赏一件精美的艺术品,也的确可以称之为艺术品。
西荒贫瘠是没毛病,但这里也是人族的发源地以及帝国实际上最早开发的地方,人族在这片土地上的历史比在冀州还要久远,如此漫长的历史,加上矿藏丰富,西荒的青铜冶炼与铸造技艺是整个仅次于王畿的地方。
哪怕是饮酒与盛水的觚,制作工艺亦是美轮美奂,以及……与众不同。
西荒人族擅饮且好饮,别的地方的觚是直腰喇嘛口,独西荒的觚是圆腹,用的料增加了,分量自然也就更沉了。
鱼类的气力都很大,鱼自忖靠着这么个觚给人做开颅手术还是绰绰有余的。
事实证明用觚给人做开颅手术并不靠谱。
到底是台城中活到了十四岁的嗣君,最基本的敏锐危机感还是有的,起身拉着吃饱的鱼也起来时顺手将鱼手里的铜觚给拿走放回了案上,并一边将觚放回食案一边道:“我不会碰你,你无需紧张更无需做什么惹祸上身。”
鱼不置可否的看着太昊琰,闲得无聊想玩点欲擒故纵的贵族他以前也不是没碰见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