揣着仙尊的崽跑了(6)

难以想象他会孕育一个孩子。

江随澜克制自己不去想他的师尊。

伤势如何?

和楼冰在一起吗?

他不见了,会担心他吗?

……

种种疑问,是想不到尽头的。

况且一想到他,江随澜的心就隐隐作痛。他恍惚间想,受无情道反噬是不是这样?每回殷淮梦痛的时候,是不是都是因为想到了他的楼师弟?

所以才那样讽刺地说“以为无情道之反噬是靠我与你那点事压制的么”。

不是的。

症结根本不在他,而在另一个人身上。

偏自己还为此内疚好多年。

江随澜用冷水净脸,把那本魔修册子贴身放好,推门而出,与狂扬离开客栈。

他没有注意到客栈异样的安静。

这间客栈虽叫福缘,却开在锦绣城外的山林中。出了客栈,若用走,还得走上半日。

狂扬要隐藏身份,自然不能召吞天鹏。但他会御剑,叫江随澜跟他同在剑上,往锦绣城去。途中顾着江随澜的身体,放缓了速度,用了半个时辰才到。

锦绣城显得冷清。

狂扬不满地皱眉:“怎么回事?”

他随手召了一个路人打听,那路人战战惶惶,压低嗓音,怕招来祸端似的:“魔修打下了平洲南部,往北边打来了。我们锦绣城首当其冲啊!”

“那绣衣坊还有开着的么?”

路人犹豫了片刻,道:“城中最大的几家都还开着,小作坊就不一定了。你们是来这儿制衣的吗?”

狂扬笑道:“是啊。”

“现下时局不好啊,仙门败得一塌糊涂,听说再往北,有些城主计划着投了魔修算了。”路人忽然自觉说错了话,他赔笑抱歉道:“仙长,我们凡人贪生,勿与我们见怪。”

狂扬十分好脾气:“怎会。”

他想了想,问路人:“那锦绣城投不投呢?”

路人摇头道:“锦绣与仙门往来密切,城主一心向仙道,断然不会投的。”

狂扬流露出可惜的神情。

告别路人,狂扬和江随澜在大道上走着。

气氛虽紧张,但毕竟还没真的兵临城下,许多人还是照常生活。

他们在几大店里逛了逛,感受文人诗词所写如天宫彩霞般灼丽的锦绣罗缎。

狂扬津津有味地试衣,还为江随澜买了几套。

他偏好艳色,血红明蓝,放在一起,还说“般配”。

旁人把他们当成一对,令江随澜十分窘迫。

离开绣衣坊,狂扬说:“这样的好缎子、好衣裳,在魔渊是没有的。”

魔渊只有腐尸烂骨,挣扎求生,没有白日,只有浓浓夜色。

在须尽一切力量活下去的地方,是没有人关心衣服是否漂亮的。

但仙门有锦绣城。

那些仙门修士把自己弄得干净整洁,衣着华丽,道貌岸然。

魔渊没有青翠的树,没有清澈的河。

没有明镜般的湖,没有浓艳的太阳,没有笑语欢声。

“多不公平,”狂扬最后说,“天道不公,魔修虽冠之‘魔’字,但其中不是没有良善之人,为何要受此磨难?九洲好景,我要一一赏过,也要魔修一一赏过,有何不可?”

江随澜竟觉得有几分道理。

“接下来,要去哪呢?”狂扬看向他,“平洲再往北,你有什么想去的地方吗?山林,江湖,楼阁……无所不可,我们同往。”

江随澜看着他,问道:“为什么?”

“嗯?”

“为什么要……与我同往?”

“我当年就是这样和你父亲走过九洲,”狂扬说,“百年时过境迁,追忆过往罢了。你是故人之子,照顾你几分,有何不可?”

他似乎一直在说“有何不可”。

带着笑,话里话外的意思都是,没有什么不可以的。

“而且,你一个人,容易多想,容易遇难,”狂扬抓住他的软肋,“现今你又不是那样纯粹的一个人。”

沉默片刻,江随澜终于问道:“你怎么知道我有孕?”

狂扬道:“我修过医,不用把脉,看你周身灵力波动便能看出。你若信不过我,可以随意在此找间医馆,确认一遍。”

江随澜点了点头。

……

从锦绣城的医馆出来,江随澜总算对自己要有孩子这件事有了些许实感。

他手放在小腹上,不知是否错觉,竟仿佛真的感觉到了轻轻动静。

狂扬看着他笑。

狂扬那张文弱书生的脸,真叫人提不起提防之心。

江随澜突然说:“我想去看茗海。”

茗海连接整个北原。

北原分东西,西在平洲,东在蹇洲。北原是冰雪之界,融在平洲是茗海,融在蹇洲是尔江。二水同源,尔江已十分壮阔,听说茗海要比之壮阔十倍百倍,江随澜就一直想去看茗海。

狂扬说:“好。”

他们往茗海去。

江随澜不知晓,他们一离开锦绣城,魔修便挥军而至,屠了城,搜刮走了所有锦缎罗衣。

那一天锦绣城血气冲天,尸横遍野,正如福缘客栈,无人可见的角落,是血流成河的惨景。

魔修狂欢。

他们义正言辞,这样的好物仙修享用几百年,该轮到他们了。

消息很快被带到了雁歧山。

“魔修人人得而诛之!”踏月一拍桌子。

气氛沉默。

殷淮梦虽伤未好,但没有缺席。

踏月盯着他,一字字传音:“师兄,是我多话,但不能不说。过去二十年,魔修一路从魔渊打到平洲,这样的事,他们没少做。楼冰是狂扬护法,你信他干干净净,手上一点无辜鲜血都没沾吗?”

第7章

小晚峰的暖玉床被搬到了小银峰殷淮梦的洞府。洞府没有阵法加持,也是令人舒服的温度,不似外面般偏热。以前殷淮梦就住在这里。

殷淮梦清心寡欲,洞府中除了床、书桌与琴,此外就几乎没什么了。过去楼冰曾来过几次,与今日所见别无二致。

不过他仍然忍着疼从暖玉床上下来,把洞府仔仔细细看了个遍,企图找到属于“随澜”的痕迹。

但什么都没有。

殷淮梦语焉不详,没有告诉他随澜是谁。

只是清晨半梦半醒时的熟稔姿态,成了楼冰心里的一根刺。

霸剑师兄告诉他,他失掉了百年的记忆,他本以为没什么的。现在看来,这百年发生了太多事。

入夜,殷淮梦回来了。

他似乎很疲倦。

殷淮梦主峰留得这么晚回来,是兰湘子请了一位无境的大能医修替他看眼与耳。

化境与无境的差距,就如初境与化境。若不是无境为天道所限,不能参与人间是非,魔修根本成不了气候。

殷淮梦的视力与听觉,在那位医修几个灵气周天的运转下好了许多。医修说,他只能做到这个程度,倒不是不能完全治好,只是治得再深,就要涉及因果,自己便要遭反噬。不过他说,虽不能再治,不过话还是可以说两句叫几人宽心:殷淮梦的情况,好生调养,身体与修为恢复没什么问题。只是道心……是个难题。

说到道心,踏月又说了几句对楼冰不满的话。

殷淮梦没和她争,只是心中压着。

情绪,疑问。

踏进洞府,楼冰欣喜地迎他,殷淮梦站着没动,良久,才问:“师弟,你本名是叫楼琼树,还是楼冰?”

楼冰脸色唰一下白了。

他磕绊道:“抱、抱歉师兄,我不是……我不是有意隐瞒,我……”

楼冰说,他出生在琰洲。琰洲不属于九洲之一,三百年前,它陷落万丈,成了如今的魔渊。

在还不是魔渊时,琰洲也不是一个好地方。那里魔物毒物众多,环境恶劣,魔气与瘴气缭绕。

他二十岁时,琰洲陷落。

那年他正在外寻他的道,猛然得知天道降下惩罚,琰洲成了魔渊,魔修全被丢了进去。自那之后,他再没有联系上他母亲。

楼冰于是意识到,他母亲也是魔修。

“我从来没想过……”楼冰垂着眼,眼眶微红。

自琰洲陷落之后,没被丢入魔渊的琰洲人一旦被知晓出身,也会招来疑窦。

楼冰在九洲茫然地游荡了一年,二十一岁,正逢雁歧山招收新弟子。他抱着试试看的心态参与选拔,竟一路过五关斩六将,站到了兰湘子面前。

他被雁歧山掌门收为最小的徒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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