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所谓一朝天子一朝臣,江昭虽年幼,可也到了知事明理的年纪,他的性子谁也摸不准,若贸然开口,反倒容易惹得一身腥,于是众人都不约而同的沉默了。
江昭对此状况十分满意,但面上却是不露半分喜色,殿中沉默良久,他一屁股坐在龙椅上,才问:“众位爱卿,可有异议?”一刻也没有卸下防备。
此四项决断,于法,于人都合乎情理,众人无可辩驳,只听伊石领头应声:“老臣领命。”江昭这才对下首露出几分笑脸,巴巴的望着江子羿,似在求他夸奖,江子羿微微点头表示赞扬,江昭见有人察觉,旋即收敛了笑意,恍惚间众人都以为自己眼花了。
“说完这四项,寡人还有两样主张。”江昭话未说完,伊石就知道他要讲科举之事,好在他收到消息后就吩咐了下去如何应对,无非就是给他施加几分压力。
江昭见无人反驳,又接着说:“中北尚武,列国皆知,连年战乱导致国家积贫积弱,经过寡人与右相商讨后,决意继承先帝遗志,举国推行文治,侧重法治,摒弃人治。诸位大臣可有异议?”口齿清晰,泰然处之,并无半分怯意。
殿中一片哗然,片刻后便有人出列提问:“皇上之意可是今后重文轻武?”这是刘锦开了口,他最是爱做出头鸟。
江昭点头道,“是。”
“此举万万不可行!”
“中北以武立国!如此本末倒置,军中将士寒心啊!”
“皇上三思!”
江子羿粗略扫了一眼,开口的,都是伊石的小喽啰。
众人沸腾起来,江昭心头有些发怵,眼睛往下向江子羿寻求帮助,无意间却与伊石眼神相交,二人四目相对,惊得江昭头皮发麻,只觉得伊石平静时比江子羿拍桌子加嘴里喷火还恐怖百倍,不,万倍!可自己要立威,就不能胆怯。想罢,江昭起身,眉头紧锁,对刘锦道:“不可就不可,万万又是什么意思?京兆府尹有话请奏。”江子羿立在文官首位,强忍笑意,这样就对了,拿出气我的本事气他们。
这会子满朝文武的目光都转到刘锦身上,只见他瞧了伊尹一眼,会意了眼色,才开口问道:“微臣一事不明,不知重文轻武,有何指向?”言下之意是问否会大规模罢黜武将,裁撤士兵。
好在江子羿早料到有人会这样问他,便教他答:“黜山野之武,升庙堂之文。”这便是下决心,要举国上下一同改造,最好人人习文。
“文长武消,于中北而言,祸兮福兮?”这是伊尹开了口,他身居武职,若国中涌入大批士子,到时父亲被架空不说,他也免不得他要重新盘算一番,再者他倒要看看这江昭到底有多伶牙俐齿。
江昭闻言,没脾气的对伊尹示好,笑道:“万人送葬,还不足以说明父皇推行文治的根基?”颇有笑面虎的意味。说完,不等群臣议论,就带着几分警示摆手道:“众位大臣不必再问,寡人不仅仅三思,更经过三百思,三千思。”稚嫩的脸上竟有几分轻蔑与不耐烦,与江子羿初入朝堂时如出一辙,噎得众人无从开口。
而此时,江子羿还在思忖着伊石到底为何许御史大夫左相之位,他们到底有何交易?眼下的情况可算完全不受他们控制,伊石在第一堂朝会就少帝被点名敲打,他们若有谋划,可还坐得住?用伊石开刀,这是险招,却也是最行的。
王玉瞧着江子羿眼色,见无人开口,遂上前高声唱道:“无事退朝!”江昭也在静等着,若非知道他们盯上了左相之位,今日点名伊石,让他这么早就有了防备,实在不合算。
众人都在等待御史大夫开口,良久,才见他手持玉芴出列,道:“右相政务巨万,分身乏术,老臣以为,宫中理应有人襄助幼主,处理政务。”还是一贯正直的语气。
“御史何意?”江昭不明就里,难道他还有人推举?
江子羿一听便抓住了要点,要从宫中找人襄助政务,除了伊束,还有何人?伊石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国丧期间窝着不动,动的却是要扶植女儿临朝称制的心思,代行皇帝权利,怪不得开口便许这老公叔左相之位,他当真是野心勃勃,自己也当真是疏忽了。
御史身后有伊石撑腰,已不似从前那般胆小怕事,何况江昭眼下也没手段能处置他,遂开口:“老臣提议请太后临朝称制,与幼主共同理政。”说完,抬头打量了江昭一眼,他竟是不为所动。
而后便闻江子羿开口:“子羿曾听闻,公叔是个坚定的儒家弟子,理当知道儒家主张,男主外,女主内,何故提出这一建议?”江子羿并不忙于回答他这个问题,而且先问,他是否受人蛊惑。
御史不慌不乱,应道:“老叔是儒家弟子不假,提出如此建议,缘故有二。一则,活到老,学到老;二则,老叔一心一意为公子打算,太后代行皇权,可最大程度避免皇权二分。”言下之意便是,怕你专政,须得有人制衡你,众人才能安心,朝政才能安稳。
江子羿是实心人,从未想过独揽大权,听到这些说辞,只是腹诽,伊石我尚不怕,伊束算什么?一介女流,不足为虑,何况她平日里还算安份,昭儿又极有自己的想法,若能应了他们,就此安抚下伊石一党,也算好事一桩。遂应:“此举可行。”可一想到伊束也参与了算计此事,他就没由来的一阵恶心。
与他并排的伊石倒是没想到他会应得如此痛快,但为着避嫌,也就没开口。而是等御史再开口。江昭在上首听着,这群人要从他手中分权,他心里是极不乐意的,但碍于江子羿的态度,他不能轻举妄动,以免乱了他的盘算,便只开口问:“公叔同意?”带着几分疑惑,旋即又道:“寡人也无异议。”表明了自己与江子羿一条心。
江子羿对他颔首,以示夸赞,更叹他还算沉得住气。他不欲与伊束私下纠缠,便吩咐王玉:“请太后。”临朝称制可以,但须得约法三章,并且说明代行多大权利,代行到何时。
王玉得令,立即去频阳宫请太后上殿。伊束虽早已做好准备,但当王玉来时,她仍然觉得此事太快,太顺利,并不像她想象的那样要经过一场恶战,也正因如此,她又觉得看不穿江子羿了,只觉得他必定留有后手,自己须得谨言慎行。
作者有话要说:没啥说的,给大家磕个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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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朝称制
今日伊束早早就起了床,梳妆打扮一番,确定了这一身米色宫装简洁素雅无半分不妥,才在殿中坐着,等王玉来请自己,好容易等来了人,这会快到太和殿了,却没由来的心跳又快了起来。
伊束屏气凝神从侧门入殿,径直站到皇帝身旁,一低头,就见下首的江子羿今日黑发束起,中分歇髻,发冠上一颗汉白玉点缀,着一身红黑相间的士子长袍,衣襟与袖口处都有金丝线绣成的暗纹,因着摄政,行了君制,腰间挂着一把青光闪闪的士子剑,为他平添几分英气。
看得伊束一阵心动,可一细想,便只能叹气,他若是寻常士子,就是往后寻个借口将他诏到后宫做个面首也无妨,可惜天公不作美,他偏偏是摄政王,还百般厌烦自己。
众人行礼,山呼:“参见太后!”只江子羿不为所动,面上有些不悦,既不行礼,也不找茬,叫伊束一阵心虚。
“诸位大臣请起。”伊束抬手,在众人起身的空当又忍不住看了江子羿一眼,见他面色并无善意,才开口问:“不知公子请本后前来,有何急事?”这是装作不知情的样子,也不知江子羿是否买账。
江子羿闻声,手持玉芴上前,将方才御史大夫的提议复述一遍,才问:“不知太后作何感想?”他想听听伊束的想法,自她入宫,自己一味忽视她,还未看清过她的立场,若真是个帮亲不帮理的,往后也就不必顾忌她女流之辈而对她手下留情。
“御史大夫要本后临朝称制,代行皇权,也是为朝政,为公子忧心。”伊束先是揶揄了江子羿一句,才步入正题:“既居高位,临危受命,本后无敢不从。”两句话从容不迫不说,更像是被逼无奈才接受了这活计,伊尹在殿中强忍着笑意,抬头与她对视,以示赞扬。语毕,伊束报以众人一笑,嘴边挂着两个酒窝,亲和又活泼,与往常大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