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打乌雅常在生产,这后宫里头的风向就变了。
人人都说娘娘肚子圆又平,定然是个公主,虽然说娘娘不在意,但也容不得其他人来踩不是。
“何苦计较。”姜照皊笑。
若是在意其他人的说法,光一条女儿不如男,就把人气个够呛,故而她懒得搭理,自己心中有数便是。
她身子不便,穿衣服以宽松舒适为主,顶着个大肚子,如何好看的起来。
头发也不爱缀的沉甸甸,好在她这个位份,可以戴钿子,倒也方便好看,就是有些重。
等她到的时候,承乾宫已熙熙攘攘尽是后宫妃嫔,因着有喜事,大家都高兴,也没有那么拘礼,一时间笑声满满,一片和乐。
“给姜妃娘娘请安,娘娘万福金安。”宜嫔先瞧见了她,笑吟吟的上前行礼,姜照皊也笑着叫起,这才往上位坐。
今儿皇贵妃不来,只遣了人送贺仪,剩余妃嫔尽数都来了,这会子按着位份坐了,和相邻的说笑,
姜照皊临着安嫔,两人并不熟稔,偶尔见这么一两次,凑到一处也没什么话说,只闲闲的说着衣裳首饰,宫中见闻。
“前儿供上来的冻梨好吃,外头黑黢黢的,内里甘甜一点冰水。”安嫔笑着道。
这话题安全,什么都不涉及。
她也就跟着笑:“是极,本宫也尝了尝,暖烘烘的屋里头吃一口,透心凉,只奴才拘着不给多吃,说小心凉着了,就他管得宽。”
两人絮絮的说着话,没一会儿功夫,佟贵妃就抱着六阿哥出来了,在众人跟前虚晃一圈,奶母就把人又抱走了。
姜照皊就看到了黄色的襁褓,旁的什么都没有瞧见。
佟贵妃面上也没什么喜色,一脸平平,公事公办的说着吉祥话,一听就知道是场面话。
说来也是,这不是自己的孩子,很难打心眼里头喜欢。
再者是自己男人的别的女人生的,这话说起来拗口
,可这心里的滋味,更是九曲十八弯的难受。
若有自己的孩子,谁稀罕旁人的。
佟贵妃瞟了一眼底下的姜妃,这女人养得好,油光水滑的,小脸白里透红,眼神晶亮,并没有其他人的枯槁,一瞧就知道日日滋润。
说来也是,这皇上日日惦记着她,叫是谁也尽养好了。
而下头的江贵人,两人音同姓不同,这命运更是天差地别,江贵人养的也好,整个人肥嘟嘟的,瞧着就康健,那肚子又圆又尖,谁见了都说是阿哥。
纵然现下一个滋润一个苦,三年以后再看,那可真不一定了。
宴会总是令人高兴的,摆了戏台子热闹,很是唱了几出大戏,选的也是女人爱看的《游园惊梦》、《梁祝》等等,姜照皊跟着嗑瓜子,听的众人闹囔囔的,还挺有意思。
在宫里头待久了,见点人气就高兴。
回去的时候,白苏兴奋的跟什么似得,一个劲的说今儿戏曲好听,那青衣身段窈窕,媚眼横飞的模样,好看极了。
“就是比不得娘娘万分之一,初初看来不错,但一点都不耐看。”白苏道。
田田表示不赞同,皱着眉道:“可别再说这话了,一个戏子罢了,如何跟娘娘比?”在他心里头,将妃娘娘那是谁都比不得的。
白苏小脸一白,她没那个意思,就是嘴一秃噜说快了,也是心里觉得那戏子不如娘娘,可这拿戏子和娘娘比,原本就是侮辱娘娘。
姜照皊正在发呆,听到两人口角,回神先敲了田田一下:“在你心里好的天上有地下无的,也不能摆脸上说。”
见田田捂着额头笑,只嘟囔:“本来就是嘛。”
她又瞪了他一眼,看向忐忑的白苏,温声道:“凡事三思而后行,一句话不确定能不能吐口的时候,在心里念三遍再说。”
见她小脸都白了,姜照皊捏了捏她的脸,柔声道:“不必害怕,原就一句话的事,不值当什么,这是教你呢。”
两人一左一右的搀着她,姜照皊走的艰难,也是看今儿天好,才出来活动活动,她如今已经六个多月了,肉眼可见的,肚子一天比一天大。
从后面看,倒是能看到玲珑腰身,从前头看,先看到一个硕大的肚子。
“您若是
累,叫车辇过来,也好过一步步走。”白苏见她走的辛苦,便出声劝。
姜照皊摇头,这出来原本就是想活动活动,若是直接坐车,那岂不是本末倒置。
不过她这不坐车走,后头的妃嫔也不敢坐车,一个个的跟在后头走路,瞧着挺有意思的。
“这天还挺冷的。”感叹一句,姜照皊仔细的看着路面,凛冽的寒风刮在脸上,刺骨的疼,在屋里闷久了,这突然间小风一吹,还真有些受不住。
干冷。
就算出太阳也没用,照在人身上没有多少热气。
田田扶着她胳膊,小心翼翼的撑着,闻言道:“再冷三四个月,等您养好身子,恰恰就已经三月了。”
三月是一个很敏感的时间点,田田一说就笑:“年前三月,咱还在吃野菜糊糊哩。”谁能想到现在的威风劲儿。
一把面一撮盐都在省着吃,不肯浪费一星半点。
姜照皊听到,也跟着笑,柔声道:“你呀,总念着苦日子。”
话是这么说,她也知道,这念的不是苦日子,而是两人相濡以沫的时光。
田田嘿嘿一笑,俊秀白皙的脸颊上皆是明朗的笑意。
他夏日晒黑了,这下个秋日连阴雨的功夫,他就白回来了,欺霜赛雪的白,再加上那精致的五官,老是被侍卫笑,像个娘们儿。
田田恼丧极了,有事没事就在日头下面炼体,可惜没挂上一点蜜色,反而晒得小脸红扑扑。
好在成果也很显著,他现在快有两个娘娘那么重了,胳膊伸出来全是肌肉,他偷偷估摸着,肯定比娘娘的腿粗。
这话有些羞人,他没敢往外说。
脸红了红,见娘娘敏感的望过来,田田一本正经道:“害,这日头一晒就脸红的毛病,奴才是改不了了。”
“天生的,你哪里能改。”姜照皊笑。
众人说说笑笑的就往翊坤宫,这离得远,要绕好长一段路,她走的累了,就坐在交椅上休息一会儿。
刚开始的时候,白苏是要随时搬着太师椅,随着她想坐就坐,但是那椅子太过笨重,又方方正正的难拿,后来还是田田灵机一动,想到了交椅。
这东西素来有重大含义,一向有‘坐上第一把交椅’的说法,也就是太师椅的原身,下头是
交叉的,带着圆弧形的靠背扶手,好看又实用,一般都是行军打仗的时候供高位使用,后来入了寻常勋贵家,这交椅就有些鸡肋了,改成方正的四条腿。
如今重新让人打了交椅,也是方便携带的意思。
命一个小太监扛上就是,原本说用杨木的打,后来说杨木太脆,容易折,太过危险,就又换成了黄梨木,沉是沉了点,一不用姜照皊扛,二她也出去不了多久,小太监偶尔负重,还是能耐住的。
身后的小宫女又随身提着食盒,里头放着肉脯、果干、点心、茶水,可以说配备的非常齐全。
今儿知道要看戏,还放了一碟子香瓜子,在宴席上的时候,就她嗑的欢快。
很是休息了一会儿,姜照皊又想解手,便急急的往翊坤宫赶,平日里几步功夫就到的路,现下像是天堑般,远的厉害。
路过乾清宫的时候,她实在有些忍不住,便叫人赶紧去禀报,她一边往里头冲。
原本也是在这住过的,宫女太监都认得她,见她神色惶急,便吓得一溜烟去禀报,康熙原本跟张英正在商议养生堂的事,见小太监急赤白脸的说姜妃有些不大好,登时吓的心里一跳,示意张英先候着,急忙忙的出来了。
姜照皊候在后门,并不敢直接进来,一见康熙就连忙往里冲,她觉得再过两分钟她就要尿裤子了,不禁吓得花容失色。
在乾清宫住这么久,也是有好处的,她第一时间冲进自己原先住的屋子,熟练的找到恭桶,解决了人生之急。
康熙立在门口,急的一叠声问:“到底怎么了?你给句话。”
姜照皊想想自己方才的急样,不由得羞红了脸,声如蚊呐的回:“就是急了,想解手。”她也是听说过孕后期会尿频,但是没想到是这个形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