选择架子鼓是出于偶然,他青春期的叛逆情绪自己找到了排解的渠道。在他提出要学架子鼓的时候,他妈妈并不支持,认为学架子鼓还不如继续练琴,还能把一门乐器学精。陆鸣采取了消极抵抗的态度,他闹了一阵别扭,他妈也就随他了,替他报班学习架子鼓。
打鼓对于陆鸣来说是和过去学乐器很不一样的体验,学架子鼓不只是节奏感的问题,身体协调性也很重要,他当时街舞学习也刚刚起步,架子鼓和街舞让他从全新的角度感受音乐,不再只是刻画情绪层面的递进,也让身体随着音乐律动。
架子鼓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都是他疏解情绪的方式,他出道以后也没有在观众面前表演过。青春期面对自我认知的压力和出道后从四面八方涌来的或正面、或负面的评价,他很多时候有逃离的冲动,把自己锁在隔音间里敲一下午鼓就是他短暂逃离现实压力的方式。摇滚乐自然地与青春叛逆捆绑在一起,给一个传统意义上的乖小孩一点任性的空间。
陆鸣跨年出场时间是晚上八点半,对于一台晚上七点半开始的晚会来说,这不是一个很好的时间点。
上台的时候,他望向台下花花绿绿的灯牌,很少能看到他的紫色应援色。
各大卫视三令五申禁止粉丝携带灯牌入场,但各大流量粉丝坚信“上有政策,下有对策”,再难不能少灯牌,甚至对相当一部分人来说,看跨年的主要意义是把灯牌带进场,赢下这场线下应援战役,给爱豆排面,好让线上粉丝吹嘘自家有多火,并以此讥讽嘲笑对家。
陆鸣看到自己灯牌很少的时候,也有一些复杂的情绪一闪而过,那里面也许夹杂着一些心酸、委屈,但他骄傲的性格不允许他捕捉、放大那点心酸感。
《数码宝贝》是陆鸣小时候很喜欢的一部动画片,15岁生日会上,他就唱过《Butter-Fly》这首歌。
这次跨年,柚子台和他的经纪团队商量后,打出了温情牌,在他打鼓的时候,背后大屏上就是他15岁唱歌画面的剪辑,伴奏里也剪辑了好几句他15岁的原声。那时候他还处于变声期,音色和现在有些许不同,还带着一些稚嫩与清亮。
画面上15岁少年坚定而执着的面庞,与舞台上戴着耳钉,梳了狼奔发型的21岁青年形成了强烈反差。
现场的、屏幕前的艾草、路人和黑粉,都听着回忆寄来的一张过去的CD,看到少年在漫长岁月里独自修炼的足以加入任何一支国内摇滚乐队当鼓手的架子鼓实力。
这种强烈的反差,意外的惊喜,混杂着熟悉感,把观众的心绪搅乱,这就是时间的力量,也是养成系爱豆得天独厚的优势。如果你知道一个少年过去经历过什么,你就会对现在的他怀有更多的宽容与仁慈,因为有那么一刻,他充当过你过去生活的背景音,你对他的宽容是你对过去怀念的移情。
陆鸣在台上抛起鼓棒的时候,他清楚明白地知道这鼓棒会再落回自己手里,屏幕前的艾草们却为他捏了一把汗,在那紧张的一瞬间,他们好像又找回了消失已久的与爱豆的共情和追星过程中的被需要感。
当晚各大营销号微博回复里的控评现场,艾草一骑绝尘,这是两年没有出现过的画面了。
静默已久的艾草粉圈又一次焕发活力。
2022年1月1日凌晨三点四十分,当时以“三次元生活忙,回归现实”为由退圈的三十万粉大粉——“为你摘星”回归。
她时隔三年的第一条微博,没有带任何文案,是一个长达七分钟的混剪视频,里面都是陆鸣出道以来,她拍了但没放出来的现场图和她退圈的三年里陆鸣电视剧、电影的片段。
仰卧起坐的大粉不止两三个,相伴而来的是微博“陆鸣”广场上各种路人夸奖和专业音乐博主对陆鸣架子鼓实力的高度肯定。
可跨年结束后,陆鸣没有看网上的评价,而是和孙思凡、李浩轩、陈宇航去了他们14岁录团综的时候去过的一家糖水店吃夜宵了。
再次拐进那条小巷,路过巷口的那个老树,陆鸣感到熟悉又陌生,不同于14岁时盛夏广州傍晚的燠热、烦闷,1月的广东也显出几分寒意,街上空旷,夜风干爽。他们也不再是14岁时活力无极限的少年,好像永远有用不完的力气,“21岁”是一个稳重中透着分量的词,他们被教导要学会安定下来。
也不知道是谁先起的头,但当他们四个在广州街头上奔跑起来的时候,陆鸣觉得:好像只要跑得够快,就可以追上回忆递给他的碎片,就可以摆脱所谓现实压力的禁锢。
至少在他全力超过孙思凡,回头冲他笑的时候,他忘记了失忆、过气、流量、咖位给他的一切束缚与压迫。
第19章 《好长的冬天》(1)
《我是演员》第二期录制时间是2022年1月5号,陆鸣早早出发,来到录制现场。
这一次作品,节目组给了选手们5天的时间准备,要求最终呈现在观众面前的是一个独立的短片,时长控制在30分钟以内,主题不限。
节目组这次也不替选手分组,而是由大家自行组队,规则甚至允许一个人独立完成作品。
陆鸣选择了和编剧杨星宇,摄影于诗文合作。
杨星宇是大他两届的学长,毕业后写过三部原创剧本,其中悬疑剧《谁动了我的钥匙》成为2020年第三季度爆款网剧,获得了很高的热度和广泛好评。而于诗文则是北电15级毕业生,先是和各大时尚杂志和明星工作室合作了两年,在业内小有名气以后,毅然转身,回到自己热爱的领域,和一些新锐导演合作拍摄文艺片。
选择是双向的,陆鸣能和他们组队成功,是因为他提供的创意设想足够打动人。
在找到杨星宇后,陆鸣直接阐明了自己想要拍摄的故事内核:“我想讲一个关于厌食症少年的故事,人物设定为17岁,叫胡杨杨。”
胡杨杨从6岁开始就因为长得好看,被父母有意培养为童模,为淘宝上的童装店拍宣传广告。而当他父母发现他一个月就能挣5万块以后,就都辞职在家,四处带着孩子全国赶场拍广告,有时候夏天拍冬装,一拍就是六、七个小时。因为从小浸染在好吃懒做的父母教育中,又很少有机会去学校,胡杨杨已经成为了一个如他父母一般势力而虚荣的人,17岁的时候,为了艺考,又回到挂名的高中冲刺文化课,但他很难融入班集体,遭受到校园冷暴力,在各方压力下,胡杨杨得了神经性厌食症,他开始偷偷地催吐,即使已经瘦得像纸片人了,依然觉得自己不够瘦,而他父母在老家靠着胡杨杨赚的钱,吃吃喝喝、打打牌,对儿子的处境一无所知。故事的结尾,他在绝望中自杀了。
杨星宇听完陆鸣的阐述,摸了摸自己的下巴,说道:“我觉得这个故事的框架不错,但只有一个人物显得太单薄,需要再增加新角色补充空白。”
陆鸣想了一会儿,说道:“现在只有胡杨杨一个角色,最后故事是以悲剧收尾的,如果再加一个女性角色,可能比较常规的做法是改成一个互相救赎的故事。”
杨星宇拿出一张空白的A4纸,记录对话中的要点,并询问道:“陆鸣,你介意改一下故事的最终走向吗?如果把主角设置为胡杨杨和他父母,双线进行,通过插叙补充童年经历,那刻画的主题就是破碎的童年记忆和被割裂的亲子关系,这是一个很沉重的话题,也有很多可以深挖的点。但我可能更倾向于简略交代他和父母的关系,加入一个女性角色作为他生命中的一道光,把故事引向暖色调,最后让故事停在他顺利考上理想的大学,找到与生活和解的方式。”
陆鸣点了点头,眉头微皱道:“不过这样的话,厌食症就不是一个主要探讨的话题了,我这个故事最开始就是想要向大众介绍厌食症的概念。其实厌食症常见于年轻女性,很多人都是在非健康的减肥过程中患上神经性厌食症的,包括催吐、断食等极端手段的危害性,很多小姑娘是不了解的,我希望能通过这个短片让更多的人意识到厌食症一旦确诊,那就是一种需要专业医疗手段介入的精神疾病,而不是什么‘你自己多吃点’就能好的小问题。”
杨星宇皱眉思考了一段时间,然后说道:“我在编剧本的时候,可以保留厌食症为主要话题,表现胡杨杨完整的人物成长线,这样也可以达到科普一些厌食症现状的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