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一来,杨凡即使想再整自己,干部们也就不会轻易相信他的话了。
张伟国越想越觉这个主意妙,从此以后,一有机会就会或向高科长报告,说杨凡经常在资料室与建新学校的犯人喝茶聊天,甚至还公开在小房间开小煲(指犯人私自使用电饭煲炒菜、做饭等——作者注);或向郝指导员揭发杨凡在中队犯人中拉帮结派,大搞顺我者昌,逆我者亡,令不少犯人人心惶惶,难以安心改造,等等。以致,高科长和郝指导员均分别找杨凡谈过话,提醒杨凡要多注意检点自己,多起表率作用。
然而,张伟国这次却犯人了一个重大的错误,他不能知此知彼,尽管过去他曾用此法屡试屡灵,可这次他终于遇到了克星,他忽略了他想整倒的对象不是别人,而是智商和江湖经验比自己高出好几倍的杨凡。
实际上,尽管刚开始时,杨凡虽然对张伟国没有什么好印象,但毕竟矛盾还没有激化到非整他不可的地步。可后来,杨凡已敏感地觉察到张伟国正日益对自己不利,所以,平日也就多了个心眼,可以说,从这时起,张伟国的一举一动已全然没有逃出杨凡的掌控。当高科长或郝指员找杨凡谈话时,杨凡早已心中有数。
“高科长,谢谢您的提醒,不过,最近来我已越来越感到这个图书组组长实在难当。”在一次与高科长的谈话中,杨凡诚肯地说。
“为何会这样呢?”高科长问。
“您是知道的,我这个人性子比较直,当看见有人明显违反监规纪律时,总会忍有住当面说他几句。”杨凡说。
“这样好啊,你是图书组组长,如果亲眼看见有人违规违纪而不敢说,那才不好哩。我早就说过,你大胆管,我会全力支持你的。”高科长说。
“您对我的信任和支持,我岂有不知的道理?不过,您也知道,犯人之间的关系很复杂的,说的多了或管得严了,是很容易得罪人的。例如,不久前,张伟国曾多次未经批准就私自到下面中队去,每次都是随便找个犯人临时顶他的监督岗位置,以致学校的监督岗常常是如同虚设,我因为担心会出现监管安全问题,所以就不客气地说过他几次。”
“你做得对啊!”
“可如今他恨死我了,近些日子来,更是以公开或不公开的形式有意为难于我,为了应付他的捣乱,凡事总是加倍小心,反复检讨,唯恐他的介入,而让一件本来十分容易完成的工作,却出现这样或那样的问题,真有点防不慎防。可如此时间一长,我真的感到很是心累啊。”
“有这样的事情?”
“这个事我也不想多说它,其实以您的阅历和睿智,只要稍一留心,很快就能发现的。”
“这样吧,这个事你不用担心,我会亲自找他谈的。”
“高科长,我倒觉得还是不找他谈的好,如果您一旦找他谈了,虽然他表面上不会说什么,但他心底里就会更加憎恨我了。”
“我自然会注意谈话方式的。”
杨凡心想,如此下去也不是个办法,不如来个以退为进,于是说:“高科长,这个事其实我自己也想了蛮久的,太让你为难也很不好意思,所以,我考虑再三,觉得只有一个办法比较可行。”
“什么办法?”
“就是我不再担任图书组组长,这样一来,我可以全心全意地做好《建新报》的编辑、出版和发行工作;二是由于不再是图书组组长了,肩膀也就没了责任的压力,凡事可以开一个眼闭一个眼,甚至还可以来个眼不见心不烦,如此一来,自然也就不再会同他发生矛盾了。”
“这个办法不行,其实,有关张伟国经常擅离监督岗岗位的事,在你没有来之前也是有人反映过了的,也有几次被我亲自逮着,科里面之所以一直没有下决心撤换他,原因主要有两个:一是一时找不到合适顶替人选;二是考虑到他毕竟是老犯人,每次找他谈话时,他都表示要改,并要求给他一个机会。现来看来,希望他改是不可能的,这样吧,明天我找你们的郝指导员商量一下,把张伟国调回中队去改造。至于,学校的监督岗,我准备从染整中队调一名犯人来充当。”
“这样合适么?”杨凡显得有些不安地问。
“你不用感到内疚,我刚才说了,早就有调走他的打算,建新学校有这么多犯人在这里改造,客观上也迫切需要有一名责任心强又能坐得住的犯人来担任监督岗,显然,张伟国并不符合这个条件,所以,学校监督岗换人也是势在必行的事情。”
很快地,张伟国被调回到中队棉胎组去劳动改造了。棉胎组的组长李国刚,与杨凡比较要好,张伟国一到棉胎组开工,当天晚上,李国刚就主动找杨凡散步。
“老杨,你知道么,张伟国现在已是我们棉胎组的人了。”
“这我知道。”
“今后如何用他?我很想听听你的高见。”
“老李呀,你真会说笑,他如今是你手下的兵,想要如何使用他,那是你的权力范围之内的事,我怎么好说什么呢?”
“我是说真话,不是开玩笑的,我听说这个人很难啃,好耍滑头,有这么回事么?”
“此话不假,我能力有限,以后就看你的了。”
“老杨,不是我说你,你对人也太迁就了,像张伟国这种人不给他一点苦头吃,他就会不知天高地厚,甚至还会爬到你的头上拉屎拉尿,胡作非为了。”
“那你将有何高招?”
“我正式安排他去打棉胎,头半月,每天的任务是十床棉胎,半个月以后,就必须同小组其他犯人一样,每天完成十八床棉胎。”
“要是到时完不成呢?”
“完不成的话,只有加班加点,到时他就休想睡觉了。”
“每天要完成打棉胎任务十八床,你们组的大多数犯人都能完成么?”
“完是可以完成的,不过体力消耗很大,即使对一名熟练工而言,其任务也是蛮重的。总之,其艰苦程度是你们学校所无法比的。像张伟国这种人,长时间在建新学校干的是轻松的活,如今突然转为干打棉胎这样的重体力活,说来也是很够他受的了。”
“这是他自作自受,俗话说得好: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他能有今天,这又能怪谁呢?”
“我一生所恨的就是像他这种鸟人,平日里,你敬他一尺,他不是还敬你一丈,而是以为你软弱可欺,以致你的一番好心,却被他当成了驴肝肺,依我看,这种人是十足的蠢人。你不给他一点厉害,他是不会学乖的。”
“有道理。”
“他如今落到了我的手上,也是活该他倒霉,不为别的,就冲着我们兄弟一场,也要替你出一口恶气才是。”
“我个人倒没有什么,不过,他这种人,你要是不借这个机会给他一点厉害尝尝,他会越发目中无人,到时要想再收服他就更难了。”
“我完全同意你的观点。对他这种人,只有以毒攻毒,使他知难而退,日后也就不敢再胆大妄为了。”
据说,张伟国自从调到棉胎组开工后,为了完成劳动任务,几乎天天都要加班加点,加上棉胎加工厂的劳动环境较差,几个月下来,张伟国犹如变了一个人一样,整个人瘦了许多,皮肤也更加黑了,同时,再也不像过去那样多话了。
对此,杨凡心想:李国刚这小子真够意思,是哥们,还真有两下子哩。
【第十五章】不说不知道:减刑原来也有大学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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争取获得减刑,是在狱中服刑的每名犯人都梦寐以求的美事,这一点对杨凡也不例外。
杨凡的改造生活比起在S监狱服刑的其他犯人仍算是幸运的,虽说投牢的第一年因关禁闭而未被评为改造积极分子,但由于这一年上级监狱管理局如期实行了凡在《新人报》和各监狱小报上发表文章达到一定数量者,将给予奖励的政策。此政策规定:当年度内凡在《新人报》发表文章四篇以上或在本监狱报纸上发表文章八篇以上者,将获得记功奖励;凡当年度内在《新人报》上发表文章八篇以上者,可获得立功奖励。
一九九五年度,由于杨凡在《新人报》上发表了二十五篇文章,所以,他顺利获得了立功奖励。而按照监狱的有关规定,凡获得立功或省级改造积积极分子以上奖励者,则可以不受中队减刑名额限制,就可向所在中队提出为自己减刑的申请,在这种情况下,只要该犯人在其他方面没有发生过重大违规违纪行为,且其投牢服刑时间又至少在一年以上,其所在中队经过初审之后一般都会为其向监狱法制科申报减刑材料,法制科对其减刑材料会进一步进行审核,并对每名已申报减刑材料犯人的减刑幅度提出审批意见,再提请到专门为讨论犯人减刑而召开的监狱综合办公会议上审核,经审核通过后,由监狱分管犯人改造工作的副监狱长分别在犯人减刑申报审批表中监狱领导审批栏上签署意见。然后,由法制科将已经监狱领导签署同意减刑意见的犯人减刑申报审批表报送当地中级法院审核裁定,法院对已裁定减刑的犯人分别下达减刑裁定书,至此,犯人的服刑刑期将得到法院的再一次重新确定,犯人只需服满剩下的余刑就可出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