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实不错,房间里的采光很好,朝向也不错。”
“谢谢您的夸奖。”
“哦,对了,杨凡,你们《建新报》每期发给我们中队的数量都不够,下一期,能不能给我们中队增加一点?”
“目前,我们给监狱各中队报纸的发行数量,都是由教育科定的,据我所知,它主要是依据各中队犯人人数确定的,基本上保证每人一份。”
“我们中队远不能达到每人一份,仅上一期就差六十多份。”
“有这种事么?我会尽快将你们中队情况向高科长汇报,争取下一期发行时能及时给你们补上。”
“行,这样最好。哦,你们的采访可以结束了么?时间不多了,该返队了。”
“差不多了,谢谢您所提供的机会,通过今天的采访,我又有一篇好文章可写了。”杨凡含笑道。同时,起身送她们二人离开建新学校。
杨凡感到今天的采访收获比较大,终于了解了许多过去一直无法知晓的事,所以,心情也显得特别的好。
晚上,杨凡躺上床上仍在认真地考虑着如何构思这篇文章,以致到了深夜凌晨一点多钟,还迟迟不能入睡。
突然,中队大厅里响起了阵阵杂乱的脚步声,人们间相互交谈声也偶尔可闻。凭经验判断,杨凡明白,一定是又出了什么大事。
这时,一阵痛苦的□□声传到了杨凡的耳中,心想,是不是有人生病了?又一想,不可能,因为现站在中队大厅中的这些人,显然都是刚从外面进来的,而中队犯人全都早已入睡了,完全可排除是本中队的人。但是,如果是有人生病了,应该及时送进医院才对,为何会朝入监服务中队送呢?“哦,明白了,一定是队长送犯人关禁闭来了。”杨凡心想。果然,没多久,杨凡在床上听到了欧阳副监狱长的讲话声。
“怎么会连分管改造的副监狱长也惊动了,看来此事一定不小。”杨凡自言自道。
第二天早上起床后,经询问禁闭巷的监督岗才知道,原来昨晚确实送来了一名关禁闭的犯人,不过,那名犯人送进来没多久就死了。杨凡感到大为吃惊,问:“既然是送来关禁闭的,怎么会一下子就死了呢?”
那名监督岗见是积委会主任问到,于是就如实回答说:“事情是这样的,昨晚送来关禁闭的那名犯人是属于监狱南区中队的,因不能如期完成插花任务,遭到值班队长殴打,可能由于队长下手太重了点的缘故,抬进禁闭巷时已经是奄奄一息,没多久就死了。”
“后来是怎么处理的呢?”
“由于他们中队的好几名队长还没有走,正在与那队长闲聊,所以,我们一看情形不对,就马上向那队长作了报告,那队长和南区中队的队长一看人已经死了,此事非同小可,所以,他们立即通过电话向欧阳副监狱长作了汇报,过了一会儿,欧阳副监狱长也赶来了,最后决定先将那名已死的犯人送去监狱医院再说。这不,我们禁闭组的蔡军和罗文刚从监狱医院返回没多久,由于昨晚熬了一整夜,现正在床上睡觉哩。”
杨凡知道中队禁闭组也有人一道去了监狱医院,很想进一步知道医院那边的情况。杨凡问:
“到医院以后怎么样了呢?”
“据蔡军说,到医院后,医生给那名犯人把了一下脉,又翻开其眼睛看了看,然后对欧阳副监狱长说,早已死亡,没得救了。不过,如果想知道其死亡原因的话,解剖一下就知道了。欧阳副监狱长略思索了一下,说,那就赶快实施解剖手术吧!”
“蔡军他们知道有关解剖的情况?”
“当然知道,因为队长们都在医院里,没有队长带领,他们怎能返得了队呢?所以蔡军和罗文一直与队长们在一起,直到解剖手术完毕,他们才跟着队长们一道返回中队的。据蔡军讲,医生在对那名犯人解剖完成后说,死亡原因是由于其胸腔内大量瘀血,又说,如能及时送来医院抢救,清除瘀血,或许还有得救。”
“那么,据你看,那名犯人是真的被活活打死的呢?”
“这个我不好说,不过,既然医生说其胸腔内有大量瘀血,至少可以肯定他死亡是与外力打击有直接关系。而且,据昨晚值班的监督岗说,那名犯人刚抬进禁闭巷时,他的两只手一直紧紧地捂在胸前,并不停地发出痛苦的□□声。从当时的情形来看,显然他感到了其胸部十分的难受,换句话说,他很可能是被活活痛死的哩。”
“此事也不知道会如何善后哦?”
“这有什么难办的?在监狱里,像这种每年都会发生好几件,说不定再过几小时,那名犯人就已经被送到火葬场火化了。”
“不会怎么快吧?要知道他的家人还没有来见最后一面哩。至少要等他家里亲人来了,好有个交代吧?”
“杨主任,看来监狱里面有些事情你还不太清楚,有什么好交代呢?到时即使是他的父母来了,只需让从火葬场抓上一把骨灰让其带回老家供着就行了。甚至根本连那骨灰到底是不是他们儿子的也不用管它,一切就是这么简单。”
杨凡知道,监督岗所讲的话虽然难听,但基本上是实情。人生一世,草木一春,想到昨晚死去的那位不知名的犯人,就这样在人世间匆匆而又匆匆而去,犹如生长于荒郊野外的一株小草一般,还没来得及尽情地享受大自然所恩赐的阳光雨露,就很快地枯萎夭折了,心中不免感到深深地惆怅。
2
改造的生活就像小溪里的涓涓细流一般,在缓慢地向前流淌着。
终于又一个月过去了,一天,高科长来到杨凡的资料室里,他告诉杨凡说,教育科准备把砖厂犯人王家胜临时调进图书组帮忙,又说,王家胜是一名在监狱里已度过近三十个春秋的老犯人,估计今年内可以出监了,由于王家胜曾多次要求想在出监之前调来建新学校图书组体验一下生活,如今经报请欧阳副监长同意,他的要求终于可以得到满足了。
其实,有关王家胜这个人,杨凡并不陌生,他现年四十七岁,曾多次来过《建新报》投稿,所以,彼此之间也算是比较熟了。由于他也写得一笔好字,又精通古体诗词的写作,能将他调来图书组,杨凡觉得确实能减轻自己不少的劳动负担。
大约过了三天,王家胜高高兴兴地来学校报到了。根据高科长吩咐,杨凡给王家胜的劳动任务是两项,一是协助自己应付监狱内所需各类宣传标语的书写及沾贴等任务;二是承担《建新报》第二版的编辑工作。王家胜对分配给他的此二项任务都愉快地接受了。
不过,时间长了,杨凡便渐渐地感到王家胜不愧为是一名已服刑近三十余年的老犯人,突出的一点,就是擅长于察言观色,他非常注意与带“长”字的人搞好关系。杨凡是图书组组长,他自然会很热情地主动与杨凡搞好关系。在监狱里,人们把这叫做“醒目”。
起初,杨凡对他的这种带有浓厚市侩味道的为人之道很有些看不惯,然而,时间一长,慢慢地也就淡化了,甚至认为他这样做人也许是生活所迫,不得不如此罢了。
事实上,在这样一种环境下生活了近三十年,而能够平安地存活下来,其本身就是一个奇迹。想到此,杨凡也就渐渐地接纳了他,特别是当详尽地知道了他及他家的苦难历史后,两人最终成了无话不说的朋友。
据王家胜对杨凡说,他第一次进来是二十八年前,那时他不只一次地亲眼目睹与自己相依为命的母亲被人抓去□□并挂牌游街的场面,他自己也受尽了左邻右舍的冷嘲热讽,那时他才十八岁。一次,有不少戴着红袖章的人,边走边高喊着口号来到他家,要把正在生病中的母亲再次拉去□□游街。起初,王家胜想以求情和讲理的办法,说服那些人念他母亲正生着病,不要斗她了,然而,无论王家胜如何哀求,结果仍然无济于事。王家胜感到又急又恼,情急之下,竟与那些人争论起来,最后甚至破口大骂起来了。据说是在吵嘴时不小心讲了几句对上面某人不敬的话,有人以此为把柄,把他打成为反动分子。结果一关就是六年。
“那那些人为何要□□你母亲呢?”杨凡有些不解地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