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昭仪行了一礼,紧接着嗔了一句:“君徽,不得无礼。”
“无妨。君徽很好。”封季玄眉眼间冰雪消融,看得出他对这孩子十分宠爱纵容,抱着君徽坐在腿上,目光对上褚玥,顿了顿,“君徽也来探望褚采女?”
君徽天真无邪地搂着皇帝的脖子,朝着褚玥看了一会儿,笑嘻嘻道:“儿臣陪母妃一起来探望褚采女……她一直病着不能出门,好可怜的,儿臣想逗她开心。”
褚玥前世不大接触小孩子这种软体又天真的生物,乍一看君徽,竟然心中微软,尤其那一双黑珍珠一般亮晶晶的眸子,不由得让她心生欢喜,露出一个温柔真心笑容来:“二皇子来看我,我就很开心。”
封季玄眸色顿了顿,目光落在她唇角堪称清浅的笑容上,心弦动了动,一时忘了出声,视线凝住了一般。
曲昭仪看了一眼封季玄,随即落寞垂眸,片刻后又抬眸冲褚玥温和一笑:“妹妹一直病着,不大出来走动,我还怕贸然登门,怕是会吵着你……”
褚玥摸不清楚曲昭仪的底细和来意,只好淡笑以回:“多谢曲姐姐关心,我这病没大碍了。”
正说话,胭脂敲门进来,手上还端着一盘糕点,恭敬地说:“皇上,午膳备好了。”她将糕点端过来,看了一眼褚玥,却听封季玄道:“放着吧。”
君徽在他怀里探头探脑,盯着那一盘栗子糕不放,出于礼节,又不肯和封季玄开口,这想吃又不敢张口的纠结小模样,十分娇憨,看得褚玥忍俊不禁:“二皇子想吃吗?”
她爱吃栗子糕,每日喝完药便会让人上一盘栗子糕,散去口中的苦味,没有想到君徽倒是和她爱好一致。
君徽犹豫地看了一眼面色如常的封季玄,飞快点了一下头,低声问:“褚采女,我可以吃吗?”
“当然可以。”褚玥坐起身,亲自拿了一块糕点,细心地掰成两半,递给他一半,叮嘱道:“慢点吃,栗子糕有些干,别噎着了。”
封季玄意外地看了她一眼,神色渐渐柔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君徽飞快点头,有滋有味地塞着糕点,却还是注意不掉下渣滓在封季玄怀里,活像是一只可爱的小仓鼠。
曲昭仪轻笑一声:“这孩子,打小就爱吃栗子糕,走到哪里都管不住小嘴,让妹妹你见笑了。”
“不会,二皇子很可爱。”褚玥下意识伸手,想要摸摸君徽的脑袋,触到封季玄意味不明的眼神,触电一般缩了回去,淡定道:“皇上,您要留下来用午膳吗?”
封季玄看她片刻,将君徽交给曲昭仪,面色波澜不惊:“一起用膳吧。”
曲昭仪和褚玥各有异色,表面上不显山不露水,只有君徽天真可爱,闻言十分兴奋,抱着封季玄不肯撒手。
上了桌,小家伙愣是抛弃了母亲,挤在了封季玄和褚玥之间左说一句,右笑一下,玩得不亦乐乎。
菜刚上,君徽立刻双眸放光,褚玥看到他目光灼灼的模样,不由莞尔一笑:“想吃什么?”
君徽平日在曲昭仪宫中严格遵守礼教,在封季玄面前又不敢太过撒欢,别人大多数对他或者虚假应承,或者爱答不理包藏祸心,小孩子心思敏感,能够感受到褚玥的真心,对她不自觉亲近,往她身边挪了挪:“我……”
他动了动身子,脸色忽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苍白一片,小胖手捂着肚子往后倒去:“肚子疼……”
“二皇子!”褚玥眼疾手快地伸手将小家伙抱进怀中,连身手利索的封季玄都没能快她一步,神色及不可见的变了变,却暂时按下狐疑,将君徽抱过来:“怎么回事?快叫御医。”
曲昭仪跟着白了脸色:“君徽……皇上,他嘴唇都紫了……这……”
铮儿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震惊道:“这是中毒了啊。”
曲昭仪踉跄几下,险些没站稳:“怎么可能?他早上还好好的,之后什么都没吃……”说着,她顿了顿,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褚玥,却没有说什么。
不久前,君徽吃了栗子糕,她不说,封季玄也想得到,冷冷扫了一眼褚玥,面色震怒:“高忠,那盘栗子糕,立刻去查。”
胭脂噗通一声跪下:“皇上,采女每日喝完药都会吃栗子糕的,今日这栗子糕是奴婢亲自去厨房拿的,不可能有毒的。”
褚玥紧紧抿唇,双腿跪下,冷冷看了一眼状似哆嗦的铮儿,低头:“皇上,二皇子中了毒,耽误不得……”她目光灼灼地抬起头,“让臣妾先为他催吐吧。”
曲昭仪下意识护住了自己的儿子:“不必了,御医马上就到。”
君徽疼地在封季玄坏里打滚,男子神色阴鸷冰冷,转身将儿子抱回寝宫内,僵立片刻,抬手指着褚玥:“你来。”
“皇上!”曲昭仪急了,即便她不便明指褚玥谋害皇子,可身为母亲,对孩子有本能的保护欲,自然不放心。
褚玥神色镇定:“姐姐放心,若是我有心要毒害皇子,断然不会做得这般明显,还是当着您和皇上的面,那不是自找死路吗?”
她敛起异色,目光掠过低眉顺眼跪在地上的铮儿,飞快掠过一抹阴沉冰冷,随即掠过她身侧,大步走向床边,将君徽抱起来放在腿上,一手按住他脑后的穴道,一手紧紧贴在他舌头根部换着方位按压:“乖……难受就吐出来……”
比起面色暴怒的封季玄吓得一屋子人胆战心惊,如罩寒霜,她的声音堪称一股暖流,瞬间融化冰川,让人不自觉暖和起来。
曲昭仪面色复杂地看着她,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盯着君徽,恨不得代替他受苦一般。
褚玥暗中关注她神色,基本排斥曲昭仪贼喊捉贼的嫌疑,她起码是一个宠爱孩子的母亲,不会拿君徽的生命冒险。
褚采女自褚家没落后便被搁置在宫中,无人打理,任由她自生自灭,如今不过刚刚绊倒映月宫,便有人要借刀杀人,很大可能是陷害褚家流放的幕后之人,见她有得宠的趋势,有些坐不住,便要对她出手了。
褚玥垂眸为君徽催吐,脑子却转地飞快,殊不知这般镇定自若的神色,自有一股耀眼的光环笼罩,落在封季玄眼底,便另有一番滋味。
“哇”地一声,君徽难受得趴在褚玥腿上吐得天昏地暗,她丝毫不嫌弃脏,温柔的拍着孩子的背,轻声哄着。
曲昭仪在一旁哭得天昏地暗,直呼御医怎么还不来?
封季玄负手而立,目光在褚玥和君徽之间流转,不动声色,似有深意。
第八章 凶手
御医很快赶到,把脉看诊,定论开药,忙得晕头转向,院首一抹冷汗,恭敬地冲封季玄回复道:“皇上,幸亏催吐及时,二皇子性命无忧,只待余毒清理掉,便没有大碍了。”
曲昭仪看了一眼镇定地跪在一边的褚玥,忽然咬了咬唇,低声道:“妹妹,我相信你是清白的。”
褚玥冲她笑了笑,回眸对上封季玄波澜不惊的眼神,低眉顺眼道:“毒虽非臣妾所下,可二皇子的确是在臣妾寝宫中吃了臣妾的栗子糕中了毒,皇上尽管彻查,也好还臣妾一个清白。”
封季玄坐在床边,大手握着君徽的小手没松开,眼神却冰冷一片,并未说话,自始至终,他都没有对这件事表过态,映月宫中一片人心惶惶,大多觉得褚采女这一次完蛋了。
君徽很快服了药沉睡过去,曲昭仪寸步不离地陪着,审讯之地暂时转移到前殿,映月宫上下跪了一地,褚玥首当其冲,胭脂和铮儿一左一右,哭得不成人样子。
高忠下跪一侧,扬声道:“皇上,经御医判定,栗子糕无毒,可玉碟上却有毒……从厨房到伺候宫女皆盘查审问过……”
他看了一眼褚玥,顿了顿:“证据指向褚采女的贴身婢女胭脂所为。”
胭脂是褚玥的陪嫁婢女,若是她下的毒,定然是褚玥指使的无疑,这话他虽然没有明说,可众人心中已经了然。
自始至终不发一言的封季玄忽然站起身,走到褚玥身旁站定:“褚采女,你可还有话说?”
胭脂咬唇痛哭出声:“皇上,奴婢……奴婢不知道什么毒啊,我们家采女是无辜的,她又不知道二皇子爱吃什么,更不知道二皇子今日会来,怎么会提前准备这些毒害二皇子呢?”
铮儿忽然一把将她按下,低叱一声:“胭脂,皇上在和采女说话呢,你找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