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乎就在纪清歌脖颈落入冉广浩掌中的同一瞬,段铭承射出的第一支弩|箭已是带着锐利的风声破空而至!飞溅的血光中命中了冉广浩的左臂!
弩是强弩,射中了虬结的肌肉之后并未停顿,而是擦着冉广浩的臂骨直接射了个对穿!
这样的伤势若是换了旁人,只怕跟被废了一臂也没什么区别,但冉广浩却只是脸上肌肉抽动了一瞬,对那几乎撕裂了他臂膀肌肉的伤势视若不见,抓住纪清歌脖颈的左手连一丝停顿都没有,反而在她没来及挣扎之前手掌猛然收力,如同一道铁箍一般牢牢拽她的脖颈向前一扯,而后劲力一发,用力撞向马车厚实的厢壁!
冉广浩作为水师统领,也是曾有军功在身,一身武力自然也不可小觑,就不说他武艺,就只他一个精壮的大汉,纪清歌就完全敌不过他的力气。
纤细的脖颈被捏住的同时,纪清歌的呼吸就已是接不上,在她刚扳住对方手腕脉门还没来及有所动作,后脑就重重的撞上了硬物。
随着‘咚’的一声响起,纪清歌眼前顿时一片漆黑,全身都瘫软了下去。
而此时,第二支弩|箭也已瞬息而至!
紧随其后的,就是第三支!
——连珠弩。
然而冉广浩此刻已经挣脱了钳制,不过是顷刻之间,就从利刃加颈的劣势反败为胜,眼角余光见箭光袭来,身形急闪的同时,只手腕一甩,就将他夺到手的那支短剑甩了出去——
前面本来已经停了蹄子的马儿陡然之间一声长嘶,疯了一般向前猛的蹿去,几乎将刚准备拉住辔头的飞羽卫撞个正着,刹那之间就再一次拖拽着车驾冲了出去!
这一系列举动从他动手伊始直到马屁股上插了一支短剑开始狂奔,统共也只用了一息不到,纪清歌后脑受到巨力撞击,此刻人已经瘫软在车内,冉广浩垂眼看着这个胆敢削掉他一只耳朵的小娘们,冷笑一声,毫不客气的再次伸手捏住她的脖颈,将她整个身子都拎起来挡在自己身前,冲着纵马疾追而来的段铭承露出一个狞笑!
——连珠弩又怎样?有种你就射死这小娘们!
段铭承心中怒火滔天,却也不得不放下手中的弩|机。
适才车厢内那一瞬间的兔起鹘落他看了个一清二楚,心中焦灼无比,又不敢确定纪清歌到底伤到什么程度,只能看见她身子软绵绵的被那冉广浩掐着脖子挡在身前,一颗心顿时沉了下去。
头部受到重创,往轻了说是修养歇息便可,往重了说要了性命也不罕见!
冉广浩!
段铭承眼眸之中已是杀机毕现,而冉广浩看到他果然动怒,仿佛是故意挑衅似得,用力捏紧了掌中柔细的脖颈。
短短一息之后,纪清歌便被迫挣扎起来。
说是挣扎,其实不如说是绵软无力的徒劳尝试。
她现在眼前连东西都看不清,脑海之中一直回荡着轰鸣巨响,那巨力的撞击几乎是瞬间夺走了她的五感,如果不是冉广浩的举动,她此时此刻应该还在昏迷不醒。
但求生是最基本的本能,甚至超越了人自己的意念控制,即便是脑中混沌喧嚣根本无法思考,也抵不住脖颈被人掐紧后的窒息感。
本能驱使之下,纪清歌下意识的想抬手扳开脖颈上的桎梏,但却根本使不出一丝气力。
铺天盖地的眩晕中,她的动作在外人眼中看起来是那么的缓慢无力,分明手指已经颤抖着攀上了死掐着她脖子的那只手臂,但冉广浩不过是不耐烦的将手臂一振,纪清歌的手就滑落了下来。
这一幕落入段铭承眼中,只让他满溢心胸的怒火和杀机更胜一层,座下马匹的速度已经提到极限,段铭承死死盯着前面在颠簸中疾驰的马车。
单从马匹脚力来说,单骑追车并不算多么困难,尽管这一辆车是双马驾辕,但终究还拽着偌大一辆车的重量,段铭承在意的,除了担心纪清歌坚持不了多久之外,还有这辆车……恐怕也坚持不了多久!
满心的焦灼让他甚至无暇去思索冉广浩这般有意要激怒他的举动到底有何目的,即便他已经察觉了冉广浩在诱他追击,他也没有选择的余地!
必须追上!
在无法挽回之前!
段铭承的焦灼和担忧不是没有道理,马车除非是单辕,否则不论是双驾还是四驾,靠的都是车夫操控驾辕马匹的共同协调发力,此时这一辆车的两匹辕马只惊了一匹,拼命发力狂奔的也只有那一匹,另一匹完全因为是同在辕上,被动不得不跟着一起跑。
发力点出现了偏差,也就造成了车辕本身的受力不均。
仿佛要证实他的担忧一般,就在他的坐骑与马车逐渐缩短距离的同时,马车的一侧车辕发出了一声响亮的断裂声响,两匹辕马中步速较慢的那匹终于脱离了马车的束缚,迫不及待的长嘶一声,拖着早就断裂的缰绳和短短的半截车辕跑向了一侧。
疾驰中的马车顿时空出了一侧的辕头!整驾马车的受力点彻底偏移!
几乎就在短短一息之后,马车一侧的轮毂也随之发出了哀鸣之声,就在段铭承再次缩短了一半距离的同一时刻,整个车轮连带着半根车轴整个飞到了一旁,马车也终于伴随着一声震天的轰鸣,重重的倾斜在地上!
但,它却仍没有停下。
仅剩的那匹辕马屁股上挨了一剑,一路狂奔之下整个后半身都已经鲜血淋漓,马儿也早已是跑得口吐白沫,它却仍在拼命发力,试图逃离那紧追不舍的痛楚。
马车少了一边的车轮,一侧的车厢直接在青石板路上拖拽出长长的印记,猛然增加的阻力大大降低了前进的速度,也让追击中的段铭承转眼之间拉近了距离。
距离马车,已不到三丈。
这样的距离在高手面前虽然还说不上是近在咫尺,但也已经算是一个很近的距离。
显然,冉广浩也是这样认为的。
马车的巨震和倾斜并未给他造成太大妨碍,到底是习武之人,下盘极稳,车厢的陡然倾斜也不过是让他调整了一下站姿就重新稳住了重心。
这样的距离已经可以清晰的看清对手的眉眼表情,冉广浩直视着段铭承刀锋般冰冷的目光,竟是露出了狰狞一笑,就如同看到自己守候多时的猎物终于踏入了陷阱一般,肌肉虬结的右臂一伸,迅速从背后抽出了一件形状奇特的东西来。
就如同三军将领列阵敌前剑指敌军那般,冉广浩单臂平伸,赤铜打造的火铳在日光下反射着刺目的冷光。
伴随着脸上志在必得的狞笑,他猛然扣动了扳机。
第60章 震怒
与一声细微却清脆的‘咔嗒’声几乎同时出现的,是一道灼眼的火光,和惊雷般的炸响!
火铳管口弥散的硝烟短暂遮蔽了冉广浩的视线,但他却清晰的听到了重物坠地的钝响,脸上的狞笑止不住的扩大。
——蠢货!
没了领头羊,他手中又有人质,这区区一座白海城,休想……
冉广浩的猖狂大笑尚未止歇,眼前已经飘散的烟尘中却突兀的出现一个黑影,甚至他还没来及惊诧,视线中就出现了一个极速扩大的拳头。
就在他眼前一黑的一瞬间,左臂原有的伤处就是一阵撕裂般的剧痛,那原本被他牢牢扣在掌中的小娘们顿时再也抓不住!
掌中一空的同时,胸腹已经挨了重重的一脚,饶是冉广浩体格强壮又武艺高强,也依然是喉头一阵腥甜,再也稳不住身形,整个人从颠簸的马车中倒飞了出去,重重的砸在了青石路面上!
这一番搏斗完全是白驹过隙的一刹那,冉广浩手中器物飘散的烟尘此时方才散尽。
段铭承立在倾斜颠簸的车厢之中,怀中揽着纪清歌绵软无力的腰身,望着倒地不起的冉广浩,目光之中尽是刻骨的森寒。
冉广浩此时此刻眼前还在金星乱冒,他当面挨了一拳,后续就再也没反应过来,直到此刻胸腹剧痛,内力一点都提不起来,倒在坚硬粗糙的路面上挣扎半天都没能起身,心中不由惊怒交加——
——怎么可能!
他明明……他明明——
不等他想明白为何自己手持这等神器都竟会失手,在他倒地的四周已是被急急赶到的飞羽卫们围了个水泄不通。
早在冉广浩故意以纪清歌来激怒他的时候,段铭承就知道他此举定然会有后手,心神早就紧绷成一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