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兄!此处无恙?”
“铭承。”段铭启敏锐的从自家弟弟的神色中察觉到事有不谐,双眉顿时皱起:“怎么回事?”
段铭承环顾一下四周,将在场众人的神色和周遭情景尽收眼底——颜锐真的没有向此而来。
“铭承?”
“皇兄,离组围剿失败!”
这个消息显然也有些出乎皇帝陛下的预料,毕竟飞羽卫已经是最顶尖的精锐,而其中的离组更是每一个都是不可多得的高手,离组全数出动围剿乱党,同时还有禁军中的好手配合,竟然……会让人跑了?
不对!
眼见段铭承神情冷峻中透着焦虑,皇帝陛下突然醒过神来,他和小弟原本在预判颜锐动向的时候,都一致觉得既然是反段氏帝王,那么他的首要目标必定就是当今天子,所以布局的时候天子力排众议,以自身为饵,来诱捕颜锐这条大鱼。
可……如今颜锐冲出了重围之后,却并未向着此处而来!
那他去了何处?
段铭承在电光火石之间心头已经涌上了一阵寒意,几乎就在他变色的同时,天子的脸色也变了。
颜锐的目标既然不是他,那么……就是皇后和太子!
而就仿佛是要验证这兄弟二人心中的猜想一般,夜色中一声爆响,听声辨位,正是景和宫的方向。
段铭承一折身便冲向阶梯。
“乾组护卫圣驾,巽组随行!”
……此时此刻,与皇后和太子同在一处的只是些女眷,以及本身并不会武的朝臣,纵然是尚有坤组负责守卫皇后,也挡不住颜锐。
毕竟连离组都失手了,颜锐手中的火器实在太过强悍,几乎是可以杀神诛佛的东西……而飞羽卫也不过只是凡人罢了。
当颜锐冲破防线之后,那些手无缚鸡之力的妇孺更是连个水花都溅不起来!
她们会直面一个亡命之徒!一头冲破了罗网的疯兽!
而此时此刻与皇后同在一处的,还有他的小姑娘!
段铭承强忍着心中的恐惧,纪清歌是什么性子他再清楚不过,乱党杀到眼前,想要动皇后和太子的话,她不可能坐视不管!
但是面对连离火那种顶尖武者都重伤败北的对手,他的小姑娘拿什么去周旋自保?更遑论是取胜了!
心中的急切几乎升到顶点,甚至连身后段铭启的呼唤都没有入耳,转瞬之间靖王殿下和紧随其后巽风等人就消失在众人眼前。
而就在与此同时,景和宫紧闭的殿门外混乱的声响也已平息,重新归于了死一般的寂静。
殿中所有人都屏息以待,心中不是不恐惧,却仍有一丝丝希望,盼着能听到禁军或者飞羽卫告知已将乱党尽诛的通传声。
然而打破了这片死寂的,却是紧闭的殿门被猛然推开的同时传入的一道阴测测的人声——
“在下颜锐,有要事想与皇后娘娘和太子殿下商谈。”
第233章
推开的殿门之内,竟是一片黑暗,偌大的殿堂之中连一盏灯烛都没有,此时夜半三更,就连今晚的月色都并不明亮,景和宫所有的窗棂都紧闭,殿内竟然黑得如同泼墨了也似,朱红的门扉敞开之后,就宛若一头蹲踞在夜色之中的远古巨兽,静静的张着漆黑的大口,在等待无知生灵的进入。
颜锐驻足一瞬,嗤的冷笑一声,自己后退的同时,手中明黄铮亮的铜制火铳管口一抬,笔直的对准了那黑黝黝的殿门。
“皇后娘娘,在下无意为难您与太子,还请两位自行走出,也免得在下有甚冒犯的地方。”
随着他话音声落,那敞开的殿门内却毫无动静,就连之前隐约能听到的女人发出的细微的抽噎之声都不见了。
颜锐如今看起来也颇有几分狼狈,身上禁军的服饰上鲜血淋漓,只是夜色之下并不能断定究竟是他自己的还是旁人的,很显然他心中明白时间紧迫,并不想被白白拖延,只冷笑一声:“奉劝娘娘——”
开口的同时,持着火铳的手臂向上一抬,顿时就是一道明亮到刺眼的火光从黄铜的管口内乍然闪现,伴随着爆裂般的巨响,轻而易举便惊散了景和宫门前让人心生焦躁的静谧!
“——请莫要考验在下的耐性!”
随着他口中话音落地,手中那支已经击发过一次的火铳也立即便转手交给了身旁紧跟的下属,转而握住了下属手中已经填装好火|药和弹丸的另一支。
不过是眨眼之间,两人手中的火铳便完成了一次交接。
而黑衣的死士似是对此十分熟稔,已经击发过的火铳接到手中之后动作连一瞬间的停顿都没有,从系在腰间的牛皮革袋中取出药料和弹丸进行填装。
这一连串的动作行云流水,也不过就是眨眼之间,颜锐持在手中的已是可以再次击发的火器。
而在他两人动作的同时,另两名死士手中的火铳则是毫无松懈的指向四周,警戒着可能会随时到来的敌袭。
“娘娘!在下耐心有限,若是娘娘执意不出的话……”颜锐食指轻轻的摩挲了一下那光滑锃亮的黄铜扳机,黑洞洞的管口直指着大开的殿门:“就不知击中的会是谁呢?”
“慢……慢着!”
景和宫敞开的殿门内终于慢慢走出了一人,颜锐皱眉:“哦?世子爷这是想试试在下手中的玩意究竟能不能给您在身上开个洞?”
“你……你这贼子,皇后乃是一国之母,岂能容你冒犯?”段兴德白着一张脸,出口的话音都在发颤,却仍尽力挺直了脊背挡在殿门正中,在他身前,便是微弱月光勉强映出的青石铺地的景和宫院落,在他身后,则是一片仿佛能吞噬人心般的黑暗。
黯淡月色勉强映照出的朱红的门槛,成了分隔这黑与灰的唯一界限。
“本、本世子,奉劝你弃暗投明,莫莫莫要再……”
颜锐冷冷的望着这个没有丝毫自知之明的纨绔,唇角勾了勾,突然开口喝了一声:“——砰!”
段兴德在一瞬间就下意识的尖叫出声,直到颤得走调的尾音徐徐消散,耳边才传来颜锐冷冷的话音:“你有什么资格向我说教?”
说着,轻轻一摆头,当即便就有一名黑衣死士手中握着雪亮的雁翎刀逼近段兴德。
……一个纨绔罢了,杀他还范不着浪费他们的弹药。
眼看着一名黑衣死士手握钢刀步步逼近,那玄色的短打上虽然看不清,但却有浓郁得几乎令人作呕的血腥气扑面而来,段兴德下意识想要退后,等他想起身后是手无寸铁的老弱妇孺,刚刚动脚便又站住,勉强摆出了一个迎敌的姿势来。
只可惜,他的花架子看在武艺高强的死士眼中简直到处都是漏洞,脚步连一瞬间的停顿都没有,攸然逼近的身影如同鬼魅。
“你……你……”段兴德抖着唇,连话都说不完整。
就在死士逼近的一瞬间,手中刀锋刚刚扬起,段兴德身后黑暗一片的殿内,陡然传出一道柔和的女声:“住手!”
这两个字音色并不高昂,甚至谈不上声色俱厉,但却温和中透着不容违抗的坚定,就连那名死士,都下意识的望了一眼颜锐。
颜锐眼瞳微眯,冲那死士轻轻点头。
收到主子命令,死士劈出的刀锋落势不变,手腕一拧,下落的钢刀便翻转了角度,段兴德连后颈处的疼痛都没来及体会,就两眼一翻,被刀背劈得昏死了过去。
这一击手起刀落,顿时让隐没在黑暗中的殿堂里面传出此起彼伏的抽气声,还有人惊呼了一声‘兴儿’,直到看清了刀刃的朝向以及并不曾有血光溅出,这才又一次归于了寂静。
死士一击劈晕了这个拦路的纨绔,毫不拖泥带水的拖到一旁,这才退回到颜锐身后,眼见前路已经扫清,颜锐却仍不踏步近前,只立在原地,手中稳稳的举着在月色下泛着光的赤铜火铳,“皇后娘娘,请遣太子与在下一晤。”
殿内静默了一瞬,之前一语喝住的那道女声才又一次开了口:“太子此刻在凌光门楼上与圣驾同在,阁下莫非不知道么?”
——太子没有在皇后身边?颜锐微微皱起眉头,不过紧跟着他就将这个问题抛在了一旁:“既如此,在下恭请娘娘移步。”
“本宫身怀六甲,托阁下的福,此时已然有些动了胎气,阁下若有事要与本宫商谈的话,还请进殿与本宫面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