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铭承淡淡的给纪清歌讲着。
“结果教出的儿子,眼界心胸也就平庸的很。”
“我父亲称帝之后,身子不大康健,他许是害怕自己会被怀疑想要夺位,就把自己朝着闲散宗室那方面去拾掇。”
“连带他的两个儿子,也都有意放纵,才成了如今这般纨绔的样子。”
段铭承说到雍王那一家子的时候,心中也是有几分无奈——
——本来他们段家立朝时日就尚短,他父亲,他兄长,连带他自己,忙起来的时候都恨不得一个人劈成两半来用,偏偏那个雍王,就硬是害怕自己这个庶支若是太过亮眼会惹麻烦,从来都是胸无大志,最高的人生理想就是做个闲散宗室。
“雍王的两个儿子,嫡子段兴德,庶子段兴礼……原本与我和皇兄都同样是段家铭字辈的子孙。”
段铭承握着纪清歌的手慢条斯理的讲着:“直到我父亲称帝,段熙和便硬是将他那两个儿子从铭字辈里划去,另换成了兴字。”
就不说段铭承觉得无语,纪清歌听着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小心成这个样子……真的有必要吗?
“他长我三岁,小的时候原本也还算可造之材,后来么……”段铭承自己说着都摇头:“反正现如今是个纨绔了,估计今后也指望不上。”
“我看他似乎很怕段大哥的样子。”
“被我揍过不知道多少次,当然怕了。”这句话听得纪清歌有些想笑,就连段铭承自己都笑了:“他爹有意放纵他,但我若看到了我会管,后来是我入了朝堂,忙的没了空暇,哼……吃喝玩乐不思进取也就罢了,现如今竟然还敢往调戏女子这上面拐!看来还是这几年缺了‘管教’的缘故。”
段铭承正漫不经心的想着回头得记得寻个日子去一趟雍王府,纪清歌原本微凉的双手被他两手合拢握在掌心,此时手上也早就暖融融一片,他两人面对而坐,纪清歌突然想起什么,向前一探身,就凑到了段铭承胸前,倒是让段铭承一愣。
还没来及出声问她怎么了,就见纪清歌皱着鼻子,在他衣领和胸口嗅了几嗅,少女乌黑光滑的发顶陡然送到了他的面前,那光洁细腻的前额几乎就在他的唇畔,段铭承猛然之间就屏住了呼吸。
不仅仅是屏住呼吸,甚至全身都下意识的僵住了一瞬。
她……她到底知不知道这样会让他想……想……
段铭承喉头动了动,猛地向后一靠,闭上了眼,出口的音色都有了一丝喑哑:“……做什么?”
纪清歌没留意到他话音中的轻颤,只认认真真嗅了嗅,放心的松了口气——还好他身上没有那些腻人的熏香味道。
段铭承如今被他皇兄指派太医每日里医药不断,如今身上透着的是一股清苦的药香。
纪清歌放心的同时又有几分遗憾——虽然药材清苦的气息并不难闻,但当日在白海的时候,她明明记得他身上有一股子极好闻的松柏的清气来着?
很淡,只有隐约缥缈的一点点,却意外的清爽又惹人愉悦。
如同站在晨雾笼罩的山巅峰峦俯瞰苍茫大地一样让人心旷神怡。
可惜……现在怎么嗅都嗅不到,全被药香盖住了。
等段铭承好容易心跳平稳了些许再睁眼的时候,就见面前的姑娘正微微偏头盯着他衣襟出神,神色中似乎是带着几分……遗憾?
“清歌。”
段铭承慢慢握紧了掌中温软的柔荑:“你……”
“段大哥?”纪清歌被他唤回了魂,以为是有什么要嘱咐,只乖乖等着他开口。
段铭承心跳再一次不受控制的狂跳了起来,开口的同时,不由自主的带上了万分的小心和忐忑——
“你……你可愿意?嫁……”
然而后半句话还没来及出口,平稳的车身就微微一晃,停了下来。
“王爷,纪姑娘,安国公府,到了。”
段铭承眼睁睁看着原本认真等着听他话语的少女瞬间就分了神,甚至还抽回了手准备下车,见他不动,疑问的看过来。
段铭承心中默然了片刻,强忍回了胸中的激荡,再出口的言语变成了:“家门到了,我……送你进去,顺便给你外祖母问个安。”
纪清歌不疑有他,下了车驾之后原本想让门房先去通禀一声也被段铭承止住了:“无需麻烦,送你归家而已,算不上正式拜访。”
一路上两人并肩而行,段铭承心中叹气——这姑娘……他究竟要等到什么时候,她在他面前才不是这样简单的只当他是熟人呢?
……她……还不懂男女之间应有的情愫。
她信任他,但却不是他想要的那种信任。
她将他当做知交好友,当做可以交托生死的故人,却没有将他当做心仪之人。
她对他信任有加,言听计从,却唯独缺了那一分情动时才会有的娇羞和妩媚。
段铭承心中叹着气……万分后悔自己当初逼她改口时为什么不再干脆一点。
段大哥?
段铭承没好气的咬了咬牙——
他当初是吃错了什么药?怎么就应了这么个称谓?
他完全不想当她大哥好吗!
当杨凝芳和秦丹珠双双接到下人通传,得知了靖王殿下驾临卫府,两人都是各自放下了手头的事急匆匆赶来,当她们在卫老夫人的正院门外远远见到并肩而来的两人的时候,婆媳二人不由对视一眼,心中各自都有几分疑惑——
那并肩走来的两人之中,清歌神色很是正常,可那靖王殿下……怎么看起来竟是一脸的……
郁卒呢?
作者有话要说:
段铭承:能不郁卒吗,媳妇儿还当我是大哥呢
纪清歌:段大哥?
段铭承:我后悔了,今后不准再叫段大哥
纪清歌:???
段铭承:叫声相公来听听!
卫邑萧:你们瞧见没,靖王就是个大尾巴狼
卫辰修:二哥说的对,我们今晚就去给靖王套麻袋吧
第117章
刚一迈入静安院,还没进正房,就听见里边正有一把娇嫩嫩的女声正说着什么,话音里充满了哽咽和孺慕。
“老夫人,小蝶可想您了,离了您身边的这些日子,小蝶天天都吃不好睡不香,就担心您没了小蝶在,冷了热了,渴了饿了,哪有人会像小蝶这么细心侍奉您呢?”
迈步进房的纪清歌,恰巧听见这样一句,神情顿时古怪了起来。
不说她脚步顿了顿,舅母杨凝芳和表嫂秦丹珠,两个人各自脸色都不大好看,再环顾一遍这正房里的丫鬟们,人人脸上都是一副难言的表情。
就连卫家的老太君自己,神情当中都夹着几丝无奈,到底上了年岁的人,面对年轻的小辈也肯多几分宽容,虽然觉得这话很有几分毛病在里边,但眼见着一个花骨朵儿似得姑娘家伏在自己膝前眼泪汪汪的诉说惦念,到底也还是不好说她言辞不当,只得半是无语半是耐心的拍了拍她扶着自己膝头的手。
“外祖母。”纪清歌进了正房,脸上便漾出笑意。
“快来快来,叫外祖母看看。”那满头白发的卫老太君一见纪清歌顿时眼中便多了几分光彩:“听初蝶说你们两个的车子不小心剐到了一处,快叫外祖母看看,可有伤到哪里没有?”
老太君先拉住纪清歌的两手将她从头到脚好一番打量,又一片声问道:“可有吓到?听说跟着你的丫头烫了手,你可烫着何处没?”
纪清歌笑着答道,见老人家不放心,索性还转了个身好能看得更清楚:“外祖母您瞧,我好好的,曼青护着我烫了一下,我一点没伤着。”
“这就好,这就很好。”卫老太君至此才放了心:“那是个好丫头,传我的话,让她好生歇息看伤,需要什么药材尽管来找我拿。”
她们祖孙二人尽顾着说话——主要是卫老夫人心中记挂着自己的外孙孙,这才一见面就没留给插话的余地,倒是将原本坐在她身边的那个绣花罗裙的姑娘给冷落到了一旁。
那姑娘原本有几次都想插话进去却抓不到时机,还没等她再想出话头,冷不防一转头,就被在纪清歌身后迈入房门的段铭承给牢牢吸引住了视线。
……这个人,她适才在茶楼门口的时候就见过……
当时这个看起来英俊得如同那话本子里说的神仙一样的人物,下了马车,和宋管家问了两句话就进了茶楼,可惜……竟都没多看自己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