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此刻已经镇定了些许,到底飞羽卫们不是常人,短暂的情绪失控也就片刻,恢复冷静之后开始向众人讲述他们回到白海城之后的一系列经历。
他在落入冰冷的大海之前身处的位置炮舰的底仓还有着距离,甚至他搜索的地区范围和刘济严藏匿的底仓之间隔着整整一个区域,饶是如此,那无可匹敌的巨大轰响也是瞬间就震晕了他,直到落入海中才清醒过来。
欧阳并不知道,他在海中的位置和纪清歌是相反的方向,如果离得近,他二人未必没可能碰到一起,但很可惜,他和纪清歌之间,隔着硕大一艘正在下沉的炮舰残骸。
船体下沉迅速,吸力不是人力可抗,根本不可能靠近,所以欧阳也是选择了向着更远的方向躲避,也就因此和纪清歌之间彻底没有了汇合的可能。
后来,他找到了另外两名飞羽卫。
在他发现他们的时候,两人已经一生一死,而最后一名飞羽卫和段铭承,都是遍寻不见!
偌大的海面上残骸碎片狼藉一片,以他一人之力又怎可能仔细搜寻?光是保证他自己没有溺死已经是穷尽了凡人之力。
无力应对之下,也只得寻了一块漂浮的船体残骸,尽可能的浮在水面随波漂流。
另一名飞羽卫身上带伤,一开始还算可以和他说说话,商讨一下哪个方向比较稳妥,后来原本并不算很严重的伤势在海水中硬生生泡得开始恶化,而已经死去的那一人……尽管已经没了气息,欧阳也不想将他弃之不顾。
他们是同在靖王麾下出生入死的弟兄,就算是死,他也想将他的骸骨带回家。
在他们初到白海的时候,每一人都是将白海城的城池地图和海域图背在了心里,纪清歌并不知道这一处海域的位置和有无航路,飞羽卫却是知道的。
在缜密的推算过他们的航线之后,欧阳得出的结论是——
——获救的希望,很渺茫。
如果不是天降好运,遇到了想要打野食儿的水匪的话,这个时候他们应该已经喂了鱼。
用钱财诱得水匪将他们搭救上船之后,接下去的事情就没什么悬念。
另外一名还活着的飞羽卫虽然伤的不轻,那个时候也依然强撑着和欧阳配合,虽然他们仅仅两人,还各自带着伤,但这样小股的水匪完全就是乌合之众,也算没费什么气力就夺了船只的控制权。
第一件事,就是回到炮舰沉没的海域中寻人。
但任凭他们过筛子一样将那一片大海翻了个遍,甚至挨个翻找了每一片漂浮在海上的炮舰残骸,也仍然找不见段铭承纪清歌以及最后一名飞羽卫的影子。
水匪离巢本来也是只打算碰碰渔船的晦气,并没有准备在海上远行,所以船上虽然有携带少量补给,却也不够支撑连续数日的行船。
面对食水的即将告罄,无计可施之下,欧阳也只得下令转向宁丰,尽快寻求其他人的帮助。
此时随着他断断续续的讲述完毕,船上所有人都默不作声,良久,才有一人低声道:“从你们船只失事到今日已经六天,王爷他或许已经……已经……”
“住口!”
截断他话语的几乎是所有人的异口同声。
那人闭了口,船上再度陷入了死一般的静谧。
其实所有人心里都清楚,他说的……很可能就是事实。
茫茫海上,如果没有遇到船只获救的话,那么段铭承面临的就是要在没有食物没有淡水的海上存活六天……
这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半晌还是坎水率先打点起了精神:“我们算上征用的渔船,一共有五艘船只,从宁丰码头外开始,各自分散搜寻,不要考虑航线远近和正确与否,搜寻面积尽可能扩大,三……不,五日后,再在宁丰会面。”
“炮舰走的路线不在航路上,也就是说,如果大人无恙,他可能在的位置也就不确定,网要尽可能撒得大,才会增加寻获的可能性,五天之后若……”
“不能……就这样回去!”欧阳拖着哭腔:“若是头儿有什么不测,我们有什么脸活着回去?”
“放屁!”坎水红着眼圈怒喝一声:“大人交代我们押解人犯和赃银,大人的嘱托都完不成,你也好意思说自己是飞羽卫?”
眼看两人要打起来,还是巽风挡在中间:“五天之后,我带巽组和欧阳留下,坎水你负责继续押送回京。”
“你……”坎水苦笑,若是可能,他也不想就这样回去,他们做下属的,失落了主将,他难道就有脸去面见天子?
等到了御前,要让他怎么开口呢?
坎水默默的垂下眼。
他是靖王殿下一手教出来的,殿下教他,用他,赏识他,殿下若是不在了,他……便以死谢罪吧……
作者有话要说:
给宝宝们捋一下时间线:
飞羽卫这边离开白海前往宁丰至今八天
商船离岗一天,夺了炮舰一天,女主落海漂了一天,栖燕礁三天,离开栖燕礁直到现在
他们各自计算的时间点不一样,但大时间线是对的上的哈
第84章
碧空如洗,昭昭朗朗的覆盖在一望无际的苍茫大海之上,晴空水色宛若一体,水天相接之处更是难分彼此,然而这样的景色在纪清歌眼里却只剩了麻木和乏味。
她和段铭承两人离开栖燕礁已经两日,除了刚离去的时候,还可以根据她自己的凫水速度和身后远去的岩礁来估算一下大致的距离和方位之外,这整整两日,除了海水和天空,她就再没看见过其他东西。
她的体力早就已经到了极限,多日以来滴水未沾,连她自己都不清楚自己是怎么坚持到如今的。
或许……曾经入口过的那点鱼肉里面有着些许水分?
但那微不足道的一点又能当什么事?
在这海中浮浮沉沉了两天两夜之后,纪清歌早就榨空了体内的最后一丝气力,现如今,她也只能是死死扒着船板,光是确保自己不会因为脱力昏迷而沉入大海就已经极大的考验了。
同样挣扎在生死边沿的不仅仅是她自己,还有段铭承。
那一块船板虽然比被风浪卷走的那一片要大上几许,其面积和浮力也依然不能同时支撑她和段铭承两人的体重。
第一日的时候,段铭承曾想和她互换一下,毕竟在水中推动船板的她才是体力消耗最大的那个人,纪清歌却抵死不肯,后来她甚至又一次爆发了怒火,这才逼得段铭承妥协。
她体力耗尽,还能扒着船板歇息。
他若下水,胸口的伤处再沾到海水,那就只有死路一条。
那……是第一日。
而第二日一整天,段铭承都没有醒来过。
没有了回天丹的药力支撑,严重的伤势加上多日来的缺少食水让他情况进一步恶化,但纪清歌却只能眼睁睁看着,根本毫无办法。
好在普通伤药还有,虽然比不了回天丹,却也多少聊胜于无。就连喂他吃药他都没什么反应,还是纪清歌硬撬开了牙关才喂了进去。
第二日一整天,纪清歌都在提心吊胆,隔一时就要伸手去摸他的脉,但就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她还能做什么,这里甚至不像栖燕礁,还能有一处干燥的地面可以给他换药,更没有在礁石边徘徊游弋的鱼儿可以供她二人暂时补充体力,此时此地,头顶是万里苍穹,身下是沉沉浪涛,唾手可得的除了海水之外,什么都没有。
干渴的程度已经到达极限,纪清歌恍惚的胡思乱想着……她怎么就没和师父学过祈雨呢?
就如同是听到了她的心声一般,又或许是老天终于眷顾一次,当天夜里,纪清歌半睡半醒之中是被落在脸上的雨滴给砸醒的。
疲累到极点的心神恍惚了许久,直到她弄明白了那从天而降的究竟是什么,这才又一次振奋了精神。
“段大哥!段大哥!下雨了!”这是绝境中突如其来的希望,纪清歌欣喜之下连忙去摇段铭承的肩膀,然而此时的段铭承却依然昏睡不醒,没办法给她回应。
雨水让她凭空生出几分力气,身边没有什么可用的东西,便只将那已经空了的回天丹的药瓶仔细放好,自己双手在瓶口上方围成一个碗状,尽可能的多收集一些雨水流入瓶中。
海上的骤雨,来得快去得也快,短短一场雨,也不过就是一个来时辰就停歇,直到天晴,纪清歌也没能装满那个小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