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才是真正的洒脱吧,唐青瓷淡淡地想,保持双眸澄澈的同时懂得理性思考,依旧天真,依旧烂漫,依旧相信童话,只是不再强求。能实现固然很好,实现不了,也只当是缘分不够,永远不会心怀怨憎。
第98章
研讨会的最后两天,已经没什么重要的讲座,都是宴饮聚会聊家常,一群业内泰斗凑在一起喝茶吃瓜聊八卦。陆骁和谢斯年成了秦柯的左膀右臂,替他挡了一轮又一轮,陆骁酒量不算好,每天都是站着出去横着回来,头疼得要命。
早晨起床洗漱时他隐约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秦柯在门外不停地催,断了他的思路,聚会结束时回到房间时,才恍然想起,俏俏已经两三天没跟他联系了。
没有电话没有信息,甚至连微信表情也没发一个,非常不对劲。
明天秦柯带着颜子佩和谢斯年动身回国,他则由恩茨海姆国际机场转道柏林,探望外公的生前好友,然后飞去墨尔本陪陆然何过年。一连串的行程,辗转劳累。
陆骁一边揉着太阳穴一边拨通俏俏的电话,这个世界上只有一个人能化解他所有的坏情绪,让心情重新变得明朗。
他现在很想她。
通讯界面滑到最底端,陆骁突然瞄到一行字——取消阻止此号码来电。
他什么时候把俏俏的号码拖进黑名单了?
电话接通的瞬间,陆骁未言先笑,声音低沉和缓,凝在耳际,如同一个触感湿润的吻。
俏俏觉得自己好像已经很久没有听到过陆骁的声音了,蓦地红了眼圈,抽噎了一声,喃喃着:“陆骁,你骗我,你很坏!”
陆骁不明白她怎么突然就哭了,压低了嗓子柔声道:“出什么事了?你不要哭。”
俏俏真的很想跟陆骁好好谈谈,该说的都说明白,可是眼泪一旦开了闸就完全控制不住,她哭得话都说不出来,听筒里只剩断断续续的哽咽声。
陆骁急得不行,分出点智商去思考了一下俏俏说的唯一一句话——
你骗我,你很坏。
看来问题是出在自己身上,陆骁无措地试图给自己立个知错就改的好形象:“俏俏,你不要哭啊,有事慢慢说,不管发生了什么我都可以帮你的。如果是我做错什么让你生气了,我先给你道个歉好不好?”
这一句道歉好比火上浇油,相当于默认了他跟别的女人暧昧不清。俏俏那个气啊,奈何哭得太凶,说不出骂人的话,只能缩在被子里不住地哽咽,眼泪落在床单上,洇开一个又一个小小的圆点。
陆骁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了,只能皱着眉毛守在电话另一端安静地陪着。也不知过了多久,听筒里只剩绵长的呼吸,夹杂着些许梦呓似的喃喃,仔细辨别隐约能听见“陆骁”两个字。
软糯糯的声音撩拨得陆骁心跳微乱,他身姿笔挺地在房间里静站了很久,远远看去像是镀着金属釉质的旗杆,然后他下定决心般地拎着行李箱拉开了房门。
第99章
俏俏一觉睡了很久,醒来时头疼得像是要裂开一样,她拥着被子在床上坐了好一会儿,脑袋是空的,心也是空的,恹恹的,提不起精神。
余笙敲了敲房门喊她出来吃饭,她应了一声,说马上就来。
埋在被子里的手机突然振了起来,俏俏连来电显示都没看就随手接起,陆骁的声音里带着仆仆风霜,他道:“出来,我在楼下。”
俏俏愣了片刻,抬手掐了自己一下。
真疼!
会疼,那就不是做梦!
俏俏掀开被子跳下床,外套都顾不得披一件就往外跑。白太后从厨房里往外端菜,险些被这丫头撞到,“哎哟”了一声:“这丫头发生什么神经?”
余笙站在客厅的窗户前,正看见一道笔挺的身影等在楼下。他眯起眼睛,叼着烟,拿腔拿调地念了两句泰戈尔的爱情诗:“我看见你像永世难忘的北斗,穿透岁月的黑暗,姗姗来迟到我的面前……”
白太后佯装听不懂,斥了一句:“不许在家里抽烟!自己不惜命就算了,别连累我们一起吸二手烟!”
余笙将烟盒火机摞在一起远远扔开,无奈道:“您可真是我亲妈!”
第100章
外面下着雪,天气微寒。
快过年了,小区里的孩子早就放了假,跑来跑去地四处玩耍,在雪地上印出一排排的脚印,夹杂着零星的鞭炮屑。
俏俏一踏出单元门,就看见陆骁背倚着树干站在那里,肩膀上积着薄薄的雪,挺拔的身影被日光拉得老长。
“咔”的一声,火光亮起,俏俏看见陆骁背对着她,用戴着皮质手套的手半拢着打火机上的焰光点了一支烟。烟雾迅速腾散,消失在冰冷的空气里。
俏俏皱了皱眉,快步走过去,一把夺下他指间的烟踩灭后扔进旁边的垃圾桶,抿起嘴唇:“公共场合,禁止吸烟!”
陆骁看着她笑,眼睛里映着雪光,亮得像星星。他道:“连续坐了十二个小时的飞机,有点累,抽支烟提提神。”
俏俏有点心疼,垂下视线看着自己的脚尖,轻声道:“不是说要过了春节才能回来吗?”
陆骁抬手搭上她的发顶,行动间震落了肩上的雪,皮质手套上带着微寒的温度。他放柔了声音,道:“我的小姑娘在哭啊,我怎么忍心不回来。”
“小姑娘”三个字直击胸口,俏俏只觉心脏暖得发疼。她眨眨眼睛,将眼泪强行逼回去,红着眼圈看着他:“我之前打电话给你,是一个女人接的,她告诉我你在洗澡,说你们马上要休息了,让我不要打扰你们。她挂断电话后,我再打过去,就一直处于无法接通的状态。”
陆骁万万没想到还有这么一段插曲,思维一转便绕到了颜子佩身上,难怪俏俏的号码会莫名其妙地被拖进黑名单,原来岔子出在这儿。
话一出口俏俏就有点后悔,态度太生硬了,如质问一样。她揉了揉微红的眼圈,声音里带着鼻音,慢慢地道:“对不起,我态度好像不太好,我不是在质问你,只是想跟你好好聊聊。我们认识的时间不算长,据说在不够了解的情况下喜欢上一个人,大部分时候喜欢的都是自己的想象。我不想用自己的想象去要求你,那样对你来说并不公平,所以……”
“我叫陆骁,骁勇善战的骁,23岁,Q大建筑系研一在读,导师叫秦柯,宿舍门牌号是七栋302,我的电话号码是182××××××××,身份证号码是……”没等俏俏把话说完,陆骁突然开了口,语气平稳,安静地陈述,“我是独生子,没有兄弟姐妹,父亲离家出走,下落不明,从小跟母亲生活。我母亲叫陆然何,也许你在新闻上见过她或者听过她的名字,她是一个很成功的女企业家。因为父亲的缘故,她不太喜欢我,而我也不太懂如何去经营亲情,致使我们的关系不太好。目前的人生规划是拿到博士学位,留校执教。名下有一栋别墅、三辆车,不过那都是家里给的,随时可能被收回去,所以不能算是我的东西。我自己投资了一家建筑设计工作室和一个汽车改装店,经营状况还算不错,目前经济独立。”
俏俏整个人都傻了,心想,你这是干吗呢,好端端背什么户口本啊!
陆骁难得一口气说这么长的话,险些被风呛着,见俏俏身上只穿了件家居服,便脱下风衣将她裹住,道:“电话里的那个人叫颜子佩,是同专业的学姐,我们一起跟着导师到法国出差。我喝醉了,她送我回房间,趁我去洗脸时接听你打来的电话,并且骗了你。我没有看到通话记录,应该是被她删掉了,还将你的号码拖进黑名单,让你打不通我的电话。我跟她没有任何关系,甚至不是微信好友。”
俏俏完全被陆骁打乱了节奏,顺着他的话头“嗯”了一声,喃喃:“原来是这样啊,她怎么可以那么坏。”
陆骁深吸一口气,看着俏俏的眼睛,道:“现在你足够了解我了吗?”
俏俏呆呆地点了点头:“差不多吧……”
基本信息是全掌握了,比户籍警都清楚。
陆骁继续道:“那么,现在你可以脱离想象去重新要求我了,更严格的要求,也可以有更多的期待。”
俏俏这才明白陆骁用意,有些哭笑不得,又有一种被温暖的错觉,像是春天提前来了。她道:“陆骁,你这人真是……”